沉重的寒玉棺盖,在巨大的能量冲击下,轰然洞开!
冰寒刺骨的雾气汹涌而出。
棺椁之中,孤槐依旧静静躺着。眉目如生,俊美得惊心动魄,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
然而,一层晶莹剔透丶散发着永恒寒意的玄冰,已将他从头到脚,彻底包裹丶凝固!
他不再是沉睡的尸身。
而是一尊失去了所有生机丶冰冷死寂的……玄冰雕像。
楹桦门新任掌门继位大典,山门鼎沸,宾客如云,祥瑞漫天。
白观砚立于高台之上,亲手卸下了象征掌门权柄的玉冠。
满头霜雪般的白发,在阳光下刺目而悲凉。
阿辞跪在阶下,双手颤抖地高高捧起那柄代表着无上责任与权力的掌门长剑。
他的目光越过剑身,死死盯着後山的方向,声音带着哭腔:“师尊…那雕像……”
他无法理解,为何师尊要守着那尊冰像,放弃这万人敬仰的尊位。
“那不是雕像。”白观砚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他俯身,将一枚亲手编织丶缀着淡紫楹花的朴素剑穗,轻轻系在阿辞颤抖的手腕上,动作如同为远行的孩子整理衣襟,“那是你师叔。”
大典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在身後。
白观砚搬进了後山那座寒气森森的冰窟。
这里,比北境的玄冰洞更加寒冷,更加死寂。
他在光滑冰冷的石壁上,一笔一划,刻满了从古老典籍中寻来丶艰深晦涩的养魂阵图。
每一道刻痕,都凝聚着他的心血与希冀。
日复一日。
晨曦微露时,他便割开自己的腕脉。
温热的鲜血,如同赤红的溪流,顺着苍白的手臂蜿蜒而下。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蕴含生命本源的精血,仔细涂抹在冰像心口——
那道被天罚撕裂的狰狞伤痕之上。
鲜血触碰到玄冰,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迅速被冻结成红色的冰晶。
然而,总有一丝微弱的热力,顽强地顺着天罚伤痕的纹路,艰难地渗透进去。
每当这时,冰像那僵硬的手指,覆盖的寒霜便会肉眼难以察觉地……褪去一分微弱的霜色。
那点细微的变化,成了支撑白观砚活下去的唯一微光。
“今日,阿辞带人去了南疆,收服了为祸百年的妖蛟,救下了整村百姓…他做得很像你,杀伐果断,却也记得给无辜者留条生路…”
“山腰那片楹桦林,今年花开得特别盛…淡紫色的云海,一直漫到天边…比你在时…还要绚烂…”
“孤槐,”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笨拙,如同对着沉睡的爱人絮语,
“我…我学会酿梅子酒了…用的是後山最向阳那棵老树的果子…等你醒来…定要嫌我酿得酸…”
春日的暖阳终于融尽了山巅最後一丝残雪。
冰窟内依旧寒气刺骨。
这一日,当白观砚再次将染血的手掌贴上冰像心口时,他疲惫到极致的眼眸骤然凝固!
那被鲜血无数次浸润的天罚伤痕深处,透过晶莹的玄冰,竟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丶却无比真实的……温暖柔光!
巨大的疲惫与这微小的希望同时击中了他。
积攒了几百年的困倦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缓缓地丶缓缓地俯下身,将冰冷的额头,轻轻地丶无比依恋地抵在那透出微光的心口位置。
仿佛终于找到了漂泊一生的归处。
几百年来,他第一次沉沉睡去。
没有梦魇纠缠,没有孤寂噬心。
只有一片安宁的丶被那微弱暖光包裹的……黑暗。
*
又是一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