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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即将结束的时候,栗倦的谷歌邮箱收到了一封邮件。
邮件的内容很短,仅仅三行字,他低头看了很久。
当天晚上贺厌炽回来的时候栗倦正盘着腿坐在在沙发上发呆,他脱下外套,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密密麻麻如针尖般落下。贺厌炽的头发已经湿了薄薄一片,栗倦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吹风机要他坐下。
“怎麽淋着雨回来的?”栗倦打开一档的暖风半跪在沙发上给他吹头发,指尖轻轻揉过他的发间,贺厌炽叹了口气,“车在路上抛锚了,只能明天安排拉去汽修厂。”
“路上碰见个小姑娘没带伞,见他怕我,我就直接把伞给她了。这雨也不大,我就直接走着回来了。”
栗倦轻哼了一下,像是在说自己知道了,吹风机的嗡鸣声兀得停下来了,他转身放东西。贺厌炽还在问他吃过饭了没,今天有没有吃药,胃还痛不痛。
栗倦安静低头收拾东西,桌面上的照片摆放整齐後他直起身子,“我过两天要出国一趟。”
贺厌炽不说话了,十几秒後又问,“去哪儿?”
“斯里兰卡。”栗倦转过身子,“我有个朋友要结婚了,他邀请我去参加婚礼。”
“去多久?”
栗倦噎了一下,似乎也在想,“大概一个星期吧。”
“什麽时候去?”贺厌炽扭头看他,“我和你一起去。”
“下个星期。”栗倦坐下,他捏着手指,不自觉地摩挲了几下,“你没有护照和签证,办理时间起码要半个月起,我自己去就行了。”
“那你还会回来吗?”
贺厌炽没被他说服,盯着栗倦的眼睛问他,“你自己真的可以吗?”
“你不相信我啊?”栗倦反问他,贺厌炽没说话,他反而有点尴尬,“我自己可以的,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了。”
栗倦自己开始嘟嘟囔囔,声音小,贺厌炽甚至没能听清他在说什麽,他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又猛的擡起头,“我会回来的。”
贺厌炽,你会带我回来的。
他半坐在沙发上和贺厌炽面对面坐着,伸长手臂去揽贺厌炽的肩膀。自年少时记事栗倦从来没有主动去拥抱过谁,他是被动那一方,朋友,恋人,不管什麽关系,他不会主动去暴露自己的情绪。他不喜欢的事情可以干脆拒绝,不用顾及人情世故,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完全不会考虑对方的感受。
此刻他却很尴尬,尝试着主动和贺厌炽示好,他弓起上半身擡高身子去搂贺厌炽的脖子,视线先是随着动作落到他的喉结上,又擡高视线看他的下巴和嘴唇。窗外的小雨淅沥沥打在窗户上,阳台玻璃窗帘半拉着,屋内的气氛顿时暧昧了起来。
贺厌炽依旧坐着,因为身高优势他能够很好地看到栗倦的表情变化,一晃而过的慌张和此刻的羞怯都逃不出他的眼睛。他认知中的栗倦虽然不是混迹情场的角色但是也应该很熟悉这种肢体接触了。
可是他却很生涩,动作僵硬,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耳根已经红了一大片。
“你……”贺厌炽忍不住伸手揽他的手臂,掌心贴在几乎能摸出骨头的後背上,他抱着栗倦更紧了一些,双臂禁锢在他身侧,高大的身影把栗倦罩在了身躯里,他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栗倦的侧脸贴在他的胸前,随着他低笑的振鸣,他没忍住摸了摸另一侧发痒的耳朵。
贺厌炽笑得停不下来,他觉得栗倦很可爱,呆呆的,甚至动作都很慢,那样不管不顾地扯着他的脖子贴着他,像是抱着妈妈的无尾树袋熊不肯撒手。
栗倦扭头,下巴抵在他胸膛上盯着他,很是不解道,“你笑什麽?”
贺厌炽抱着他不撒手,跟着躺了下来,“没什麽,就是觉得你很可爱。”
“那你同意我出国了吗?”栗倦趴在他身上,没忘记刚刚两人还没结束的争执,“就去一个星期,时间很短的。”
“如果我说不行,那样你会听吗?”贺厌炽伸手握着他的肩膀,手上用了点力气,他拦不住栗倦的脚步,更无法阻止他想要离开想法。
“不会。”栗倦摇摇头,“我讨厌阻拦我脚步的人。”
“我不想成为你讨厌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雨一直下个没完,小姑娘坐在房间里生闷气,前几天贺厌炽明明答应她要带她去游乐园玩,但是因为下雨这件事情一直在延迟。
栗倦知道了抱着她安慰,“没关系,天气总会变晴的,晚几天去我们果果就能更好地做攻略了啊,那样会玩的更开心的。”
果果也知道他出国的消息,问他,“哥哥,你什麽时候回来呀?果果也想要哥哥一起去游乐园玩。”
她没得到栗倦的回答,只是觉得脸颊被轻轻抚起,又被捏了几下,栗倦看着她,“果果,你长大了。要好好陪陪爸爸,不要和他闹脾气。爸爸很爱你的,只是他的爱的表达方式会比较难懂一些。”
果果没听懂,仰着一张小脸十分不解地问他,“哥哥不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啦,我是除了爸爸之外最爱你的人。”栗倦把抱得更紧了一些。
周日晚上,雨下的更大了些,风随树动呼啸着响,栗倦站在屋子里收拾东西。他在房间里转圈,每个抽屉都要拉开看一下再关上,有需要带的东西就拿出来整理好。
贺厌炽从门外走进来,他拿着两个药袋子塞到躺在地上的行李箱里,嘱咐他跟着里面的医嘱吃药,不要嫌弃苦就不肯吃药。
栗倦低头叠衣服,嗯嗯啊啊地敷衍着应付他,贺厌炽的眉头就拧起来了,“你还是别去了。”
临行前一晚,贺厌炽又後悔了,想到接下来一个星期他都没办法看到栗倦,心里像是钻进去了无数蚂蚁,咬着他的心脏,刺麻着疼。
栗倦不理他的话,“你又在说胡话了。”
“不能不去吗?”贺厌炽服软般恳求他,“远程祝福也是祝福吧,你朋友不知道你的病吗?”
栗倦塞东西的动作一顿,“我没和他说过,我一定要亲自去。”
两个固执的人都不肯低头,栗倦更是倔强地八匹马都拉不回头,贺厌炽只好先服软。
果果噔噔蹬地从房间里跑进来,看着两个站着不语的人,先是喊了贺厌炽一声爸爸又扑到栗倦身边抱着他的腿撒娇,“哥哥,陪果果做手工。”
栗倦牵着她的手走出去了,两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桌面上摆着材料纸板还有一些颜料,果果已经做了一半了,贺厌炽举着相机在一旁拍果果的手工,栗倦坐在她身边看她散落下来的头发。
果果扎着两条小辫子,其中一条有点歪歪扭扭的,是贺厌炽今天早上给她绑的。他的手比较笨,两只大手捏着小姑娘不算太长的头发,来回翻转,勉勉强强才把辫子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