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骏马扬蹄,在长街上奔驰。
顾姝臣一刻也不敢停留。她知道自己与策王的力量悬殊,哪怕是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让策王多流一阵血而已。
万一他派了追兵,自己和采薇两人,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冰冷的雨水如同无数鞭子抽打在脸上,几乎睁不开眼。顾姝臣死死攥紧湿滑的缰绳,身体紧贴着同样湿透的马颈,双腿夹紧马腹。采薇在她身后,双臂死死箍住她的腰,紧紧咬着唇,极力压抑住快要冲出喉咙的尖叫。
眼看前方街道尽头豁然开朗,那在暴雨中显得格外阴沉广阔的湖面已隐约可见。
“小姐!就在前面!”采薇惊喜地叫着。
谁料,顾姝臣却忽然调转马头,往一旁芦苇丛而去。
“小姐?”采薇讶然唤道,可顾姝臣眼神决绝,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朝着眼中的目标转去。
马在芦苇深处停下,馥州植物生得格外高大,为她们遮挡住了瓢泼的雨水,阴沉沉的让人格外压抑。
顾姝臣下马,拉着采薇蹲下,静静等了一刻钟左右,确定周围没人跟来后,飞快解开油布包,扔给采薇一件衣服:“快换上!”
…………
凌晨的镜月湖畔,一位老翁正在检查着渔具。
夜里雨水太大,他的屋舍漏雨,薄衾已然湿透,可如注雨水如瀑布一般,不绝地灌入屋内。
老翁带着蓑笠,佝偻地坐在礁石上,一点一点抽着渔网,深深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向身后的茅屋。
正逢雨季,雨水连绵,若是修不好屋舍,他该怎么度过?
若是能突然有一笔银子就好了……
就在他忧愁地思索未来之时,远处雨幕中,有两道身影渐渐浮现,往他所在的方向而来。
看着逐渐清晰的人影,老翁不禁皱眉,摸索出腰间用来剃鱼鳞的挎刀,拿在手中握紧。
直到那二人向他走近了,老翁才站起身。
竟是一个身量纤纤带着帷帽的女子,身边跟着一个玉面小童。
“老伯!”那小童岁数不大,一副笑眯眯的讨喜模样,“我家娘子想往湖中心的棠花岛去,您可有船?”
老翁松开握着刀的手,有些不安看向二人:“上岛?”
棠花岛他自然知道,据说上面建着一位京城富商的宅邸,可最近这么些年,都没有听说那富商来此居住,只有几个仆从偶尔前来打理。
这深更半夜的,看起来这女子的模样又绝不是来打扫的仆从,这时候要上岛做什么?
见老翁心有疑虑,小童上前一步,依旧温和地笑着:“是我们家老爷不日要来居住……叫我们娘子先上岛去小住。”
说着,小童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老伯……我们大夫人性子泼辣,从来不许我们老爷身边有旁的女子。要是让她知道娘子……所以只能趁着夜里。所以今日的事,还烦请您不要跟任何人说……”
说着,她一边露出手心里白花花的银子。
原来富商的风流韵事,老翁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略思索片刻,终究还是敌不过小童手中银子的诱惑,于是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请二位贵人随我来。”
女子与小童对视一眼,随着老翁的脚步而去。
老翁有打鱼用的小船,刚好能载下二人。小童看着老翁把船索接下来,正要扶着女子上船时,转头却看到,女子正对着水面,怔怔地发呆。
“娘子?”小童轻唤一声,老翁正站在船上撑着桅杆,示意二人可以上船了。
女子回过神,对小童轻轻点点头。
二人在船上坐稳,老翁吆喝一声,船桨在水面划开悠长的弧度,又很快消失在暴雨中。
女子忽然伸手向水面,在老翁没有发觉的时候,飞快掬起什么,攥紧在手心里。
…………
“小姐,真的是这里吗?”踏上棠花岛,望向岛上无边的黑暗,采薇有些发怵。
老翁已经划着桨走远,顾姝臣没有丝毫犹豫,抬脚往里走去。
“先看看吧。”
棠花岛并不大,湖水冲刷着岸边,岛上树木高大,隐天蔽日,倒是为二人遮去大半雨水。
一条不算宽的青石板路,通向树丛深处的黑暗。
蝉鸣声被雨水冲尽,耳边唯余汹涌浪涛声,仿佛有巨兽在湖底粗喘的呼吸。采薇打了个哆嗦,攥紧顾姝臣的袖子:“小姐……”
顾姝臣拉过她的手,脚步坚定地往里走去。
采薇的双腿颤抖地厉害,踉踉跄跄地跟上,二人走了约莫半刻,眼前忽然浮现一座小阁,在雨夜里矗立着。
大雨倾盆中,眼前景象看得并不清晰,但隐隐可辨这是一座二层的小阁,歇山顶的样式,修得很精致。
透过窗纸,橘黄色的灯光宛若渔火,在暗夜里闪烁着。
顾姝臣走上前,径直推开木门。
微弱的呻吟声,透过雨打窗棂声,清晰地传入她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