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一青愿意重新回去上课比让我还清五百万更让我开心的。我详细地问他当年发生的事情,毕竟被开除学籍和主动退学还是有一定区别。他抿着唇不想说,有些逃避。我理解他,毕竟提及此就要涉及我们彼此的伤疤。他会想起自己失败的计划,只能看着我渐行渐远,我也不由自主想起那天发生的情形,不受控地摸上他的脸,“这么多年辛苦了,委屈你了。”
他微微瞪大眼,低头笑了一声。这似乎是一句比我爱你还要更令人感动的话。他握紧我的手,说:“我自愿的。”
当年我在医院养腿时行动不便,他说他来看过我,但没有敢在白天来,都是晚上,又因为我妈守在病床边陪护,所以连门都不敢进,只敢透过小小的门窗往里望,可惜看不到我的脸,只能看到我打着石膏的双腿。但只这样也能让他安心,他也问过医生我的腿有没有大碍,医生说没有,不会留下后遗症。聊起这个他又莫名自豪:“我是有分寸的。”
我撇着嘴:“但是你打哪儿不好,打腿,让我都没办法找你。”
他笑起来,语气轻松很多:“我当时想的很简单,不成功,就失败,留不住你,就放你走。”
曾经发生过的事在当时似乎很难以启齿,哪怕说出口也是无尽的质问或指责,但是时隔多年,我们像老朋友一样云淡风轻的提及,像消弭了一座当初未曾翻阅成功的大山,这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隔阂。我感到异常的庆幸,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我。
第二天我们就开车去往他的学校,路上他联系了当时的辅导员,对方听他说想要回来继续上课,先是沉默了一下,而后说在学习大门处等我们。傅一青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我依然能察觉到他的紧张。但好半天以后他蹦出一句:“我不想异地恋。”
我哈哈大笑。
“离得不远,我回来接你。”
“怎么不远。”
我看眼快见底的油箱,说:“是有点远,没事,我换电车接你。”
我打算买个二手的新能源电车,这样能省下油费。虽然日子得过,恋爱得谈,但是钱也得还。
他的辅导员是一名五十岁左右的女性,盼着头发,很面善,穿着得体的服装,见到我们很温柔地笑了一下。傅一青说当时我的父母找到学校来揭发他非法囚禁和故意伤害,辅导员了解后第一时间找傅一青问情况,他原本什么都不肯说,只说是这样的,退学就退学,他不上了。
但辅导员还是为他争取了一下,或许是女性的柔软与敏感,她感受到了傅一青当时的状态不对,只问了一句:“你与受害者是恋爱关系,对吗?”
纵使是傅一青也难以惊愕,他张张嘴说不出话,默认便是结果。
好在的是我提前跟秦湛做了沟通,他得知我父母去学校的当天便也找到辅导员告诉她前因后果:“恋爱里的小年轻嘛,难免冲动上头,两个男生,动一下手,他们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但架不住双方父母可能觉得这段感情是错。”
他将事情往小了说,但是辅导员也没有全部相信,她只说退学的事情事关重大,需要从长计议。
他们去找校方领导沟通时我站在走廊上,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池塘,池塘边坐着一对情侣在往池子里扔面包屑喂锦鲤。人们通常都说锦鲤代表好运,而我一眼能看到里面最红的那条,阳光照射着,我的心一下又一下,跳的很快,手也不自觉握成拳,我不希望失败,我想他成功,我想那把悬在我们头上的刀早早被太阳击碎,让生活带给我们的难题土崩瓦解。
他们出来了,我动动嘴却不敢问结果,辅导员看看我,又看看他,说让我们回去等结果。
回去的路上我异常沉默,傅一青多次看我,说:“没关系,我离开学校的时间太长了。”
自从有让他回去重新上学的想法,我也查了很多相关资料,知道希望渺茫,但还是不认命的想要试一试。车没有往回家的路上开,而是去找我父母的路上。傅一青眉头皱起,说:“不要找他们。”
我将车停下,摇下车窗,捧着他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现在已是深夜,我在车里给他备了零食和毯子,他目光如炬,坚定又克制地盯着我,在生气的边缘:“我说不要找他们。”
我下了车,看到他狠狠地捶了一把背靠。
我的父母已经睡了,我没有家里的钥匙,摁响了门铃,关了针孔摄像头。时隔多年突然的造访让我心里感慨万千,直到看到我的父亲开了门,四目相对那一刻,我看到他眼里的震惊和错愕,他依旧威严,却也老了许多。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酸涩。
“你怎么来了。”他硬邦邦地说。
“谁啊?”
我的母亲从楼上下来,站在楼梯口宛如雕像,我看到她戴着我送的平安扣,双眼通红,使劲揉了下眼,才踉跄地跑过来抓住我的双臂,声音颤抖:“小喻?是小喻吗?”
我狠狠咬了下唇,才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却依旧声音沙哑:“是我,妈。”
她抱着我痛哭,又捧着我的脸,眼泪涟涟:“瘦了啊,受欺负了吗?你过得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