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敌人发现的巢穴显然不再安全。傅一青开始看房子。他坐在床边抽烟翻手机,我用眼的余光看到是离这里八万里还要远的山区。或许是始终没有看到满意的,他收起手机发呆,沉默地盯着某一处不知道在想什么,连烟燃尽都没注意。或许他也意识到或者开始厌烦这种如老鼠一般躲躲藏藏的日子。
“你现在把我放回去,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我说:“至于我父母那边,我会处理。”
他没有动。过了片刻起身去拿他之前带回来的黑色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瓶全是英文的药瓶,手掌大小。他咬开盖子,从里面倒出两个白色小药丸。
“这什么?”我警惕地皱眉,直觉告诉我不是好东西,也不会是性药。
他没有说话,掰着我的下巴塞进我嘴里。
我刻意记了几个英文单词。
但他终归看好了房子,当天晚上就拖回来一个箱子,同行的还有一个戴口罩、遮挡很严实的男人。他们不避讳我的聊天,说开车不走高速也要好几天才能到。随后那男人向我走来,眼神里似乎有同情,傅一青站在他身后安静地看着我。
“睡一觉吧。”他最终开口,“不要害怕。”
“抱歉。”男人低声向我开口,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忍耐一下。”
我失去意识。
再醒来时一片漆黑,颠簸的晃动使我想要干呕,我挣了挣,被捆的严实,嘴里有药味,但是身下有柔软的垫子。我甩甩头,听不明白,却被一脚急刹车冲地向前撞到箱子上。
“嘶。”给我疼麻了,我忍不住用箱子蹭蹭头,试图缓解。
咔哒一声,箱子被掀开,我下意识闭眼,在逆光的晚霞中看到熟悉的人。
“操,把我兄弟捆成咸鱼了。”秦湛唾了一声,拿来工具剪开绳子,还贴心地带来了轮椅。
我的状态一定很糟糕,因为我看到他身边的仇袭,他皱眉看我一眼,又看向前方,我扭头,傅一青站在车头旁,神色很沉静。
“失败了啊。”他看着我微笑,语气很温柔,像在说早已知晓的事实。
一辆车横在他身后,里面是几个全副武装的大汉,仇袭的人截停了他的车。
“小喻!”一声惊喊,我被人抓住,我妈紧紧抱着我哭,她一瞬间苍老了很多,看起来很狼狈,我透过她看到我爸,他紧抿着唇,气质冷硬,像一块儿石头。一切发展的太快,我才看清楚我们身处的环境,几乎是一个荒无人烟的乡村,只有几个年迈的老头、老太太站在一旁看这场闹剧。她们身后是一座大山。
“你不得好死!”我妈护着我对傅一青破口大骂:“我杀了你!”
傅一青只是看着我。
太阳有些下沉了,仿佛我们的结局。我忽然感到难过和悲伤,心里涌动着不安,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我失败了。”面对我们的眼神,他很坦然,一步步朝我走来:“你希望我成功吗?小喻。”
我妈冲过去打他,我想拦都没拦住,她扇他的脸,抓他的头发,捶打他的身体。我不顾秦湛的阻拦跌下轮椅拉她。
“拦着她啊,干什么啊你们。”我怒吼,我爸走过来拽起我,抬手就是一巴掌,我偏过头,他拽着我的领子嫌脏似的,“不成器的东西。”
“诶你们——”秦湛想说什么,仇袭拦着他,说:“家事。”
“放开他!”我拽开我妈,她被迫松手,傅一青踉跄几步,抹了唇角的血,朝我笑了一下。
“傅一青……”我怔怔地看着他,他伤痕累累,想扶起我,被我爸踹倒在地。我大脑一片空白,怒吼着朝他扑去,他愣了一秒躲开,秦湛挣开仇袭骂道:“傻逼啊你们?!”
太阳落山了,我坐在轮椅上扭头看他,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小,车开走,直至不见。
我的腿重新得到治疗,我妈坐在病床前握住我的手,我沉默地望着天花板。跟被囚禁的地方不一样,这里四面通风,阳光通透。
“你受罪了,小喻。”我妈这两天一直哭,眼睛都哭肿了,我说:“傅一青呢?”
“你还惦记他?!”她拔高声音,“他都把你害成什么样了?!你还惦记他?!”
“你们不要欺负他。”我看着她:“是我自愿跟他走的,你们不要欺负他。”
“是他欺负我们!”我妈痛苦道:“我早该看出来他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对他不好吗?吃的喝的亏过他吗?他知道感恩吗?”
我看了她很长时间,我说:“傅一青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们跟他们有什么过节?”
她一顿,眼里闪过慌乱:“我们什么过节也没有,都是亲戚,能有什么过节?是不是傅一青在你耳边嚼舌根子?妈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你竟然听一个外人的话。”
“妈。”我说:“我已经知道了。但我想听你说,我想看你会不会骗我。”
她张张嘴,又闭上,过了会儿才开口:“都是陈年旧事……我都记不清了,无非是一些年轻时的冲动和恩怨,这么多年了,早就过去了。我没在你面前提过是不想让上一辈的事情落在小辈身上,谁知道他们怎么想。”
她铁了心不愿跟我说我也不再问。这期间我一直试图联系傅一青都联系不到,他的电话是空号。终于等到秦湛来看我一次,我问他傅一青还好吗?他不愿对我撒谎,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说:“他没坐牢。”
“我说他还好吗?”我几乎要站起来,他连忙扶着我,为难的要命:“你别问我了,我不敢说。”
“说。”我握住他的手腕,屏住呼吸,盯着他的嘴。他最终拗不过我,说:“他被学校开除了。”
我一口气没提上来,剧烈咳嗽起来,他连忙给我顺气,仇袭在这个时候进来了。他站在床尾,看眼秦湛,拉开他,看向我:“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他——”
“别!”秦湛想拦他,仇袭握住他的手腕,“五天前他被送进精神病院,现在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