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冬。
张诚不止一次帮助河西市南城区警局勘查现场,但他从来没有看到警察们这样紧张过。开车的大贺紧紧地握住方向盘,薄薄的指甲被紧压在方向盘上;副驾驶上坐的边疆是刚从警校毕业的小伙,那小伙不断地从镜子里看着他,似乎张诚的脸上藏着什么答案。
张诚觉得有些好笑。警局的法医调来调去,一缺人就把张诚喊来帮忙。作为一名法医学的教师,张诚倒也兼着河西市公安局法医顾问的头衔。大贺和边疆,都算是熟人。
边疆紧紧的咬着牙齿,回头看了张诚好几眼,突然问道,“张老师,你知不知道,老鼠会不会娶妻!”
“扯!”大贺右手放下方向盘,啪的一巴掌,打到了边疆的肩膀上。
张诚差点没笑出来,老鼠娶亲,那得先变成人。
南城区警察上岗的第一堂课就是抓鼠,这儿鼠患不断,基层派出所接到的报警有一半都是家中见到老鼠,有些老鼠在躲在地下,身体能长到一尺多长,像条灵敏的兔子。
张桥十几年前从外省调到河西市的,知道这儿的人对老鼠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即害怕,又尊敬。老鼠在某段时间里,像神灵一样生活在这里。让警察来抓鼠,比自己动手老鼠好,因为老鼠会记仇,能记住赶走它的那人的模样。
但老鼠记不住警察的模样,因为警察穿上制服,模样都差不多。
这其实是人的心理。
大贺骂了几句粗话,大致的意思是,怕老鼠的人,明天早上吃的臊子面都要吐出来;边疆被骂得一声不吭,但大贺骂完之后,他也问了一句。
“张哥,你知道,有些老鼠是不是和人一样,也喜欢漂亮的女人?”
张诚微微有些着恼,这不是科学问题。他还没有来及说话,警车停住了。
包装厂小区像南城大部分小区一样,破落不堪:裹着毛毡的暖气管在寒风中不断地颤抖着,裂口吐着白色的暖气,像一条快要冻僵又不肯睡着了的蛇;眼前的这栋楼位于小区的东北角,单元里至少有七八户的窗户上贴着租房的字条。
如果不是隔着围墙有座河西第四高等中学,小区连房子都租不出去。
从车上下来时,张诚被领到了住宅西区12A号楼一楼的屋子里,这是套二室一厅的屋子,一进屋,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入他的鼻腔里,对着门的墙上挂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半蹲着,她身边的女儿在身边站立着。
这是钒婷,是她的屋子!张诚的心里叫道,她怎么了?
钒婷的女儿钒晶晶,从小学时就与自己的儿子张桥是同学,钒晶晶还到自己的家里玩过
如果钒婷被人害了,那么晶晶呢?
“张老师。”大贺低声说道,“我们的法医检测过了一次,这次请你来是,是帮助我们做二次复检。重点上是地面上的血迹,看看里面是不是杂着人血,或者人体的组织?”
张诚嗯了一声,正在思考这句话。
大贺话音一落,屋里的几个警察就已经知趣的离开了。
不给自己任何意见,却又告诉自己是二次检查,而且警察带上了法医,张诚在心里说道,他们是不是担心漏了什么?
地面上,血迹在地面上留下了直行的线条,这是被拖动的痕迹,大量的血迹以这种方式在屋子里移动着,这说明有人曾用一根非常粗糙的拖把拖动过这里。
不,也有可能,是把地面上的尸体,不断的拖动着。
血迹很多。墙壁上不断出现了放射性的血迹,有些血迹里,还有一团团模糊的血肉,有些血肉,似乎正在轻轻的移动着。
不仅移动着,还发出了哧哧的响声,就在张诚转过头去时,那团正在移动的血肉,似乎一下子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