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决紧紧攥着刺痛的心脏,垂下头大口的喘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他根本不知道如何缓解这种复杂痛苦的情绪,只有迷茫无意识的泪水在宣泄超负荷的情绪。
他把脸埋在双手里,掩盖扭曲的表情。
“喂,”有人踢了踢他的脚尖,“人怎么样,现在什么情况。”
顾行决一顿,没说话。
“啧,问你话呢,我大老远跑这,找人费心费力帮你,你就这态度?”
“谢砚尘,”顾行决抬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真的。我真的受不了的”
“他碎了……真的碎了……我这么捧在手心里的,怎么就碎了……”
顾行决的声音非常嘶哑,像干枯的沙漠,完全辨认不出原来的音色。
谢砚尘愕然楞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顾行决这副崩溃的神情,原本到嘴边的冷嘲一时间全都忘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他从来没见过顾行决崩溃到这种程度,夸张地说,他都没见过顾行决哭。
而此时顾行决的眼睛红得像是要倒出血水,眼泪就跟崩坏的水龙头一样怎么也止不住,浑身湿透,白衬衫被污血脏泥浸染,身上东一处西一处伤口还在流着血,像条落魄不堪的丧家犬。
顾行决绝望的眼神让谢砚尘深深为之震撼,在他印象里,顾行决一直狂妄自大,桀骜不羁,目中无人,蔑视一切。
他无法想象顾行决会因为一个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从玩世不恭消失在世界各地,到内敛沉稳回京市接手家业,谢砚尘以为他只是玩够了,直到现在看到顾行决这副鬼样子,他才知道顾行决对陈颂是动真格的。
就连顾行决当初和陈颂分手喝酒喝成那样子,谢砚尘也以为顾行决只是新鲜感没过。可他也该想到的,新鲜感怎么可能三年都没过。
顾行决这回真是栽死了。
谢砚尘的目光落在顾行决的手上,眉头紧皱,一把抓起顾行决的手腕扯他起来:“你他妈真是你这手不要捐了,走,我现在就带你去卸了捐了。”
“不行,”顾行决坐在地上不动,“我要守在这,他马上就会出来了。我要第一眼就看到他。”
谢砚尘用了点力拉不动他,瞪他一眼,甩开他的手,气笑了:“疯狗,你是真疯了。就一年多没见你,我是真认不出了。”
“你他妈骨头都出来了你知不知道!”
顾行决垂眸淡淡地看了眼左手,无名指和小拇指根都断了,白骨刺破皮肉,可他竟然感觉不到疼。
他动了动手腕,翻出的血肉抽动了下,火辣辣的刺痛感顿时直冲天灵盖。
顾行决只是静静地看了看,随后放下手腕,目光不知游离何处片刻,又抬头看向那刺目的红光——手术中。
谢砚尘见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懒得再跟他扯,往旁边等候椅上一座,交叠双腿,掏出手机拨了号码。
“喂,把医生叫上来给他处理伤口。”谢砚尘压着火,“都干什么吃的,人伤成这样不知道给他处理么。”
“是,谢少。”
谢砚尘挂了电话,顾行决收回目光,垂眸沉声道:“找人去查是谁动的手脚。”
“啧,”谢砚尘冷哼一声,偏头笑着晃了晃手机,“真把我当狗使唤上了?你怎么知道有人动手脚”
“车尾被人撞了。”顾行决语气冷成寒冰,眼底的戾火狠厉。
“说不定只是不小心追个尾呢,这雨这么大,山路可不好开。”谢砚尘仰头靠在墙壁上道。
“你把人给我找出来就行。”
“你真就这个人了?”谢砚尘斜睨着看他,“万一”
“没有万一。”
“要不我们打个赌吧。”谢砚尘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放在手上转,“就赌他醒不醒得来怎么样?”
“我不赌,别拿他跟我开玩笑。他都会醒的。”
谢砚尘抛出硬币,硬币迅速向上翻转,谢砚尘抬手稳稳接住,笑了笑说:“人生本就是一场赌局,连勇气都没有,你拿什么赢啊。”
顾行决看他一眼:“你迟早败在赌上。别赌了,你没那运气。”
谢砚尘抬了抬眉,不置可否。
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二人转头看去,只见陆远跑了过来,身后跟着唐诗禾。
顾行决从地上爬起来。
“陈颂怎么样了?”陆远停在顾行决面前喘气问。
唐诗禾也气喘吁吁,满脸担忧地等着顾行决的回答,可当她看到顾行决那一双通红的眼睛,心就酸成一片,眼睛也跟着红了起来。
“小决啊”
“阿姨,没事的,陈颂能挺过来的。”顾行决僵硬地扯着嘴角,“没有伤到重要位置”
顾行决眼前恍惚了一下,脑海里全是陈颂躺在车里浑身扎满玻璃的样子,他双眸一缩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眶满是水痕。
“怎么怎么好端端地”唐诗禾紧绷的神经开始崩裂,她脚底一软,陆远忙揽住她。
唐诗禾捧着双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陆远心里也很难受,顾行决和唐诗禾已经崩了,他不能再崩,总要有人支撑下去。
“你快去处理一下伤口吧,”陆远不忍直视顾行决的手,“这里我和我妈等着,你这太严重了。”
顾行决摇摇头,转身继续坐回方才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