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墨!”董景明回过神叫他,“我知道有条路能最快开往这下面!你跟我们一起去!”
董景明没再拦住他,而是朝他喊。董景明无法阻止他,如果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也是绝不可能理智的。
叶闻舟接上:“你也不想等我们找到陈颂后,他找不到你吧!”
顾行决已经攀在悬崖边上,落脚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董景明,眼神中有着复杂的犹豫:“真的?”
“真的!”董景明朝他伸手,“小时候我奶奶经常带我来这拜佛!我知道这边的路!一定来得及的,你快上来我们马上出发!”
顾行决审视的目光中有片刻思索,随后跟着起身:“上我车。”
三人快速上车,雨夜中,深蓝色的车疾驰下山,在董景明的指挥下仅仅用了十分钟就到达山脚下的一处森林入口。
“就是这了,他们去拜佛,我和朋友就乱跑着玩儿。灵山自然形成一个圈,中间有平地或者小坡丘陵,总之里面地形复杂,并没有开设道路。哪里都进不去,除了这个入口,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从你显示的定位来看,应该是圈里的东南边缘,我们朝着这个方向一直走,最快的话半小时能到。”
“太慢了。”顾行决打开导航手机却没信号,他干脆退出导航,打开闪光灯瞬时冲进漆黑的森林里。
“喂!”董景明喊,“你这样很危险啊!要一起走!”
叶闻舟也怔愣地看着黑暗中那束光,脑子里恍惚闪过白天他和陈颂提及顾行决时,陈颂脸上的青涩与羞赧。
“发什么呆!”董景明拍了叶闻舟一下,“把手电筒打开,跟上!他这样太莽撞了,这么大的雨,这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呢!”
叶闻舟跟着跑起来,掏出手机打开闪光灯照亮前方,恐惧在他心中蔓延开来:“有、有什么啊?该不会有老虎吧。”
“这应该没有,但我曾经见过巨蟒还有一些毒虫。”
恐惧如潮水般扼住咽喉,叶闻舟冷汗直下,手有些发抖,说不出话。他很想掉头就跑出那个森林的入口,可前方陈颂还在等他,奔跑的脚步还不能停下。
顾行决像脱缰的野马,他们怎么也追赶不上,很快就走散了。
“陈颂!!你在哪!能不能听见我的声音!我是顾行决!我来找你了!陈颂!”
顾行决在丛林里嘶声力竭地呼喊,希望陈颂能出来给他一个平安的回应。灌木的枝叶划过他的肌肤,锋利的岩石隔开他的腿肉,雨水浸没他的咽喉,他依旧在前行,依旧在狂奔,一刻也不能停,一刻也不敢停。
茂密的树林伸出长枝密叶,依旧挡不住这洪大的雨水。雨滴砸在树林里发出密集烦躁的声音。
顾行决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仅剩的照明也没有了,听觉变得敏感,雨声嘈杂刺耳,黑夜无穷无尽,只有他一双眼睛凝视着深渊,发出坚定澈亮的光芒。
不断的呼喊声撕裂咽喉,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可他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仍奋力呼喊着,渴求在这静默的黑夜里能响起熟悉的回应声。
顾行决常年在户外徒步探险,旺盛的体力也逐渐被这雨势蹉跎,双腿开始发软,浑身发颤,呼吸很快。那种窒息感又要回来了。
就在精疲力竭之时,他看到了黑夜中一道很弱的微光在闪烁。
“陈。,”他的喉咙已经粘着血,喊不出声。他咳嗽两声将血吐了出来,拨开打在他脸上带刺的枝叶,往前奔跑,“陈颂陈颂!”
远处的光点越来越大,他拨开层层枝叶,一辆破碎的车侧立在前方,车底朝着他,打着双闪。
顾行决心脏像快要爆炸的气球,有股巨大的电流在脑海中炸开花火,焚烧头颅。那种痛苦是此生都没经历过最接近死亡的感受,是任何极限运动都无法企及的恐惧。
“陈”他生理性的泪水瞬间翻涌而出,忙不迭地跑上前。
车前玻璃粉碎得如蜘蛛网丝,巨大的尖刺窟窿中那张熟悉的面容已经完全被血水浸没,只有轮廓能依稀辨别出他是谁。
陈颂坐的驾驶位贴着底下的岩石,无数的玻璃碎片刺伤着他身上各个部位。
顾行决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双手颤抖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泪滚滚而下。
怎么办啊该怎么办才好啊
顾行决屏住呼吸,借着微弱的车灯细细去看陈颂的伤口,那些血肉模糊的伤痕好像无数把刀对顾行决进行凌迟的惩罚。
顾行决查看一圈,似乎没伤到要害。他的手伸进窟窿内想去触碰陈颂,却又收了回来,他不敢确认。
顾行决饶了一圈,站到副驾驶这边,双手架在车上,用力企图将车子翻回来。
他浑身血管暴起,雨水让手打滑,猛地折在碎裂的车窗上,骨头翻折的声音在雨水中咔吱两声,左手无名指和小拇指根部翻折出诡异的弧度,顾行决拔出碎片没在意往身上擦了擦又重新架在车上,在他的奋力按压下,车子慢慢翻了回来,为了不加重陈颂的伤势,他特意缓缓将车子平稳地翻回落地。
连喘气的时间也没有,顾行决跑到驾驶位上把人抱了出来。
陈颂浑身冰冷,冷得顾行决的心也跟着快死了。
流淌在他脸颊上的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陈颂别丢下我求求你了”
“别不要我我只有你了撑下去,活下去啊陈颂”
顾行决抱着陈颂拼命往回跑,在一声声祈求中,夜空上方由远及近传来直升机“嗡嗡”的声音
第94章
手术中——刺目的猩红灯光如怪物的眼睛。
顾行决一眼不眨地与怪物之眼凝视,眼底是痛苦的绝望,绝望中又是苦苦哀求。
他从不信鬼神,可此时此刻内心的祈求祷告无比真挚。
如果神明愿意把陈颂还给他,他可以牺牲一切。
顾行决的呼吸开始有些困难,陈颂扔掉戒指那晚的窒息感又蔓延至心口。
陈颂就是他的氧气,失去陈颂便无法呼吸。
每一次在手术室外等候陈颂的感觉太煎熬,一会儿像有火在烧灼全身,一会儿像坠入冰川寒崖,身体各处不断开始有刺痛感,好像有一万只蜈蚣在里面爬行,撕咬血肉,啃食白骨,他如一具空壳坐在医院冰凉的地上,身上不断有雨水坠落。
静谧的走廊诡谲怪异,甚至能听见雨珠坠落地面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