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如笑道:“没事,爹娘的事我早就看开了,人各有命,可能一切都是注定了的,他们就是运气不好,纠结也没用。”
李青兰小心地问:“我一直不敢问你,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屋子怎么就烧起来了?”
简如回忆着说:“那会儿正是六月天热的时候,照理说除了做饭也没人烧炉子了,不该有这事。但那天半夜里隔壁两口子吵架吵得很凶,摔了好多东西,都是邻里邻居地住着,爹和娘还起来过去劝来着,见他们不吵了也就回来躺下睡觉了。”
“我当时也被吵醒,娘怕我热,还给我扇了会儿扇子,等我睡着了才回屋。”
“出事是在后半夜,隔壁人家男人躺下睡觉了,那家夫郎见他吵完一点没往心里去,还能睡得直打呼噜,心里有气,就起来烧炉子,想把屋子烧热了让男人睡不消停,他一直往炉子里添柴,后来听别人说,起夜时都看见他家烟囱往外冒火星子。”
“后来就烧起来了,他发现起火就把他家男人叫醒,他家缸里的水都给烧火时烧干了,两人慌忙跑出去扛了扁担水桶去打水救火。”
“那会儿起火范围还不大,他们以为还控制得住。但那阵子正好没什么雨水,干燥得很,房顶还有茅草,屋墙上挂了干苞米辣椒,窗户上还有冬天时贴上的没撕干净的桐油纸,火势烧得很快,两家房子又紧挨着,等他们回来时,已经烧穿了我们两家之间的隔断墙。”
“我是被我娘叫醒的,那会儿屋里都是浓烟,已经看不大清人了,我记得她一边咳嗽一边大声喊我,推着我让我赶紧跑,我慌乱地往出跑时,看见我爹正从水缸舀水想要灭火,他是舍不得这个一点点攒起来的家。”
“再后来,我就听见爹叫了一声我的名字,然后后背被我娘使劲推了一下,我一个踉跄跑出去几步,然后就是轰隆一声,我只觉得腿上剧痛,痛得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过来时,他们都死了,”简如摸摸自己的脸,“我也成这样了。”
李青兰眼圈红了,她伸手握住简如的手。
简如冲她笑了笑,抬眼看向门口,二公子正站在那里,手里端着盛了水果的盘子,眼睛里都是心疼地看着他。
李青兰又是难过又是生气道:“你家邻居那两人怎么样了?”
简如说:“他们人都好好的,但是家烧没了,什么都没剩。我醒来后,他们给我跪下磕头,磕完就离开村子,再没回来,后来村里人在外面碰见过他们,说是过的很艰难。”
闻言,李青兰深深叹了口气。
她告辞离开后,屋里就剩下夫夫两人。
二公子没说什么,只是走到简如身边,把他抱在怀里,像哄孩子那样拍抚他的背。
这些事简如跟他讲过,但从没说得这么详细。
简如不爱和人说这些,要不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人提。
伤心的事都留到过去,他得往前看。
两人抱了一阵,二公子说:“你最近养伤我怕你难过,就没跟你提,大姐前阵子开始张罗父亲忌日的事,我央她帮忙,给岳父母也一起准备了。过几天你就能出门,到日子我陪你回去。”
简如点点头,说:“好。”
……
李青兰从小院里出来,径直回了前院自己屋。
她进门时,见丈夫正站在桌案前翻找东西。
李青兰脱了外衫洗手,扭头问道:“才中午你怎么就回来了?”
锦丰说:“昨天做的药膏好像落家了,”他眼睛一亮,找到那罐药膏拿了起来。
李青兰说:“回都回来了,吃完饭再去吧。”
锦丰背对着她专心看那药膏,说:“也好。”
说着,李青兰就要去大厨房取饭,临出门却想起简如的话来,顿时停住脚步。
她说:“锦丰,我刚进来有些热,想消消汗,你去取饭吧。”
锦丰放下药膏,回头看了她一眼,说:“行,你先歇着,我去取。”
说着,他就出门去,李青兰嘴角抿了抿,坐在桌边等着。
不大会儿,锦丰就端着食盒回来,李青兰起身跟他一起把饭菜都拿出来摆好。
两人吃饭时,李青兰停了筷子,说:“我想吃炒鸡蛋。”
锦丰低头看了眼手边那盘炒鸡蛋,用筷子分出一大块来,夹到她碗里,说:“天热吃不下肉,多吃鸡蛋对养身也好,回头我跟娘说说,让厨房多做鸡蛋。”
李青兰“嗯”了一声。
两人吃完饭,收拾好,李青兰说:“你去洗碗行吗?”
锦丰把长袍大袖的外衫脱下来,说:“行,外面热就别出去了,你在屋里来回走走,消消食就躺下睡会。”
锦丰去外屋刷碗去了,李青兰在屋里溜达一会,就去门口看他。
锦丰低着头,只能看见侧脸。他长得像李老夫人,没小弟那么俊美,但也是高大俊朗的。
当年父亲说给她说了门好亲事,李青兰在医馆替母亲取药时早见过李锦丰,在知道说的亲是对方时,她很快就点头了。
锦丰忙完见她在看自己,就笑了笑,把手洗干净,过来抬手帮她把汗湿的额发捋到耳后,说:“我得去医馆了,你睡会儿再起来,只是别睡太久,晚上会睡不着。有事就去医馆叫我。”
李青兰点头,送锦丰出门后,她回到屋里,坐到窗边发呆。
想想以前刚成亲时,又想中午这会儿相处的一幕幕,不由得眉眼都软和下来,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可刚高兴没多大一会,她的嘴角又跟往常一样,垂落下来,神色郁郁寡欢起来。
她低头摸着自己的小腹,眉间的忧愁像要浓到化成一团浓雾,将她笼罩其中,喘不过气来。
这么坐了一阵,她弯下腰,趴在桌上哭了一阵。
之后,李青兰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婆婆这会儿应该已经午休起来了。
她便穿上外衫,稍稍打理一下自己,就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