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完全不记得自己之前醒过来的事,更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他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大哥李锦丰回道:“今儿是三月初八。”
二公子眉头紧皱起来。
锦容道:“还太早,迎春花起码要在三月下旬才会开。”
锦慧无奈地对小弟说:“我们劝过他,他非不死心。”
人在山里,找也没处找去,二公子没有办法,只能等。
这一等,等过了午饭,又等过了晚饭,人竟然还没回来。
眼看着太阳要落山,二公子着急了,小宁也急,他一会跑到院门往外望,一会在屋里来回走,把二公子的心搅得更乱。
他几次要下床,都被小宁给按住了。
正在二公子实在没法再等,说什么都要下床出门去时,院子里响起来一阵跑动的脚步声。
二公子凝神听了听,面色一喜,就见屋门哐的一声被推开,瘦小的哥儿浑身上下都狼狈不堪,裤腿上都是泥,衣襟、衣袖上也有,脸上也沾了些,甚至脑门儿上的纱布上都有干掉的泥块。
但他的眼睛很亮,他看着被小宁按坐在床沿的李锦童,背在身后的手举了起来,他手指甲里都是泥,细细的手指小心地抓着个东西,外面天际最后一抹夕阳阳光扫过窗缝,正好映在他手里那朵颤巍巍的鲜嫩的小黄花上。
简如咧着嘴开心地笑,他说:“我找到了,迎春花,给你看。”
这一瞬间,二公子怔怔看着他,呼吸好像都停滞了,心脏重重地,漏跳了一拍。
……
夜深了,洗过澡的简如坐在床沿,二公子撑着坐在床边矮凳上,小心地给他更换头上的纱布,在看清细嫩的皮肉上结着血痂的伤口时,他的心一阵紧缩。
“你……都没感觉的吗?”二公子问。
简如讨好地笑,“我一点也不疼。”
二公子看着他,抓起他一只手,碰到他手上爬山摔倒的划痕,简如嘶了一声,二公子忙把那只手举到嘴边,吹了又吹,心疼得快要掉眼泪。
吹完了,二公子把他的手小心地放在自己手心,什么都没说,只用眼睛看着简如。
简如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终于是低下头去,小声道:“我再也不这样了,我保证。”
二公子看向旁边桌子上,插在瓷瓶里的迎春花,轻轻叹了口气。
他抬手握住简如的后颈,让他低下头来,自己的额虚虚抵着简如包了纱布的脑门儿,说:“我没想和爹走。”
简如吃惊地往后仰头看他,二公子看着他说,“我跟他说,娘和小如不能没有我,我不走了。”
简如张开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二公子怜惜地亲他的额头、脸颊,也亲走他的眼泪。
咸涩的滋味在口腔里蔓延开,二公子抱着他,轻声重复保证道:“我不走了……。”
……
从这天开始,二公子一天比一天好,不过还是在床上躺了七八天才能下地活动。
下了地也只是溜达一会就要坐下歇着,要不然就眼前发黑,体力跟不上,之前那些日子锻炼的工夫都随着这场病白费了。
大公子说他这次病得重,且得修养个个把月的才能缓过来,家里人得多费些心才行。
简如不怕费心费力,他晕倒那个晚上,几乎已经绝望,现在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再累他也高兴,他觉得老天爷对他其实已经够好,他没什么可不满足的了。
只是,他还没高兴几天,在二公子终于能下地多走走的时候,金婆婆来找他去主屋。
这阵子二公子病着,李老夫人就允简如不用去主屋请安。
说起来,简如有十几天没去过主屋了。
他本没多想,还跟二公子说去去就回来,可出了屋门,本来还和颜悦色的金婆婆就沉下脸来,一言不发。
简如见她这样子,心里有了些预感,咬着嘴唇,也没吱声。
等到了主屋,大姐李锦慧也在,她见简如被带过来,脸上神色不太好看,看了端坐在椅子上的李老夫人一眼,行了一礼就匆匆离开了。
李老夫人则脸色紧绷起身沉声道:“你知错了吗?”
即使刚进李家门,婆婆不待见他时,简如也没从她脸上见到这样严厉的表情,简如两手不安地扯着衣襟,低下头没敢说话。
李老夫人气得胸口起伏,眼睛都红了,她指着简如说:“我本以为你是个脑子清醒,知道轻重的,却没想到你竟然敢偷偷带幺儿出去了两次,第一次侥幸无事,你就大了胆子,这次终于闯下祸事,我不问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就这么瞒过去了?”
简如红着眼圈看一眼她,又低下头,有好多话想解释,可看着短短一段时日,李老夫人鬓角多出的白发,还有明显瘦削下去的身体,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深深地弯下腰去,道:“娘,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