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吃完没多久,两名狱卒就进来将他押到同样在大牢里的审讯室,绑在了十字木架上。随后郑铭和手下李超广面色冷严地走了进来。
郑铭径自坐在洛蔚宁对面的大交椅上,双手搭在扶手,道:“阿广,此人曾是你头儿,你们也一起出生入死过,你好好劝劝她吧!”
李超广站在洛蔚宁斜前方,看着对方,努力装作平静,“宁哥,你也知道秦帅是怎么死的。赵珙延续的是赵家血脉,赵家素来猜忌武将,他也不例外。秦帅因他猜忌而死,你为什么还要效忠他?如今你所爱之人成了我们大晋的公主,你的好兄弟我也立足在大晋了,你留在那边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投降了为公主效力,我和郑帅也会在官家面前替你争取高官厚禄的。”
洛蔚宁静静地盯着李超广,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态都是那么陌生,着实难以分辨是敌是友。
于是她装作冷色,“像你这种投降之辈,自然是无法理解我为何还效忠于大周。李将军的好意洛某心领了,只可惜我从不与奸人为伍!”
听罢,郑铭和李超广都生起了怒火。
李超广道:“洛蔚宁,你看看这周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洛蔚宁环视两边,架子上摆满了刑具,有皮鞭、夹手指的拶指、沓在双脚下的一块块泥砖、戴在头上,一敲打就痛不欲生的铁头套,还有用来烙铁的炭火盆。
种种皆是酷刑,说不害怕是假。可洛蔚宁想起在北境数十万被向从天害死的士兵、那些被毁坏家园,惨死的百姓,还有宁死不降的秦渡,他们失去的可都是性命,相比起来,眼下这些刑罚又算得了什么?她怎么能因为害怕受刑而辜负他们?
于是她正视李超广,从容道:“要是投降,我怕死了以后见到那些在北境牺牲的兄弟,我不知道怎么跟他们交代?阿广,你不怕吗,你以后怎么跟阿靖交代?”
“你……”
一提到李超靖,李超广内心固然无比痛苦,为掩饰痛苦,他只好装作勃然大怒,拿起皮鞭狠狠地在洛蔚宁身上抽了两下。
洛蔚宁侧过头挨了两鞭,一声不吭,然后深呼吸着减轻身上的痛感。
李超广回头看着郑铭,郑铭一手捧着陶瓷茶杯,另一手提起杯盖。
气定神闲道:“继续打吧!”
说完浅尝几口茶水。
李超广得到允许,重新挥起皮鞭,一下又一下抽在洛蔚宁身上,狱中回荡的只有噼啪的响声,而听不见洛蔚宁哼一声。
白色的囚服染上一道又一道的血痕,血痕重复交错,连成一片,使得衣衫的整个正面几乎都染成了血红。洛蔚宁感觉身上有血液的湿润黏腻又有火辣辣如同被灼烧一样的疼痛。
世间一切,皆由心生,皆为虚幻,此刻身体被鞭打的疼痛感不过是内心化生出的一种感觉。既然生来人间,得了人身,便营魄抱一,用心觉知身体当下的一切感觉。
洛蔚宁想着自己悟出的哲理,感受皮鞭打在身上的触觉。她不敢说自己完全能将疼痛视为虚幻,去享受它,但换了一种想法,身上的痛苦的确轻了不少。
为取信郑铭,李超广抽打洛蔚宁下了狠手,用尽全力,但每打一鞭,心里就仿佛落下一滴血。打了二十来鞭,见洛蔚宁静静地半眯着眼睛,毫无痛苦,一副享受的模样,他装作气急败坏地停下来,将皮鞭放回刑具架。
然后对郑铭说:“郑帅,她不怕鞭打,给她来点猛的!”
还未等郑铭开口,他就拿起烙铁放进炭盆里,静静地等了一会,然后拿着烙铁柄翻转着烙铁,使其烧得更均匀。
同时装作冷酷地望着洛蔚宁,“洛蔚宁,你最好现在就投降,否则一会让你生不如死!”
洛蔚宁虽然有点害怕烙铁,但不至于吓到,仍然面色平静,眼带着鄙夷。
而郑铭来回打量这两人,昔日情同兄弟,如今各为其主,反目成仇,越看越有兴致。尤其是李超广,他真下得了手?
过了好一会,炭盆上的烙铁烧红了,李超广知道刚烧红的烙铁烫在身上不至于伤及筋骨,敷上药十日内伤口就能愈合,于是抓起缠了几圈布的铁柄,拿着烙铁走到洛蔚宁面前。
冷眼正视洛蔚宁,“再不投降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洛蔚宁冷笑,“我身上还在流血,烙铁还能止止血,想动手就快点!”
李超广咬紧了后槽牙,抓烙铁的手抖了抖。看起来是气极了,实际却是纠结、痛苦,他真要这么对待宁哥吗?可是不主动这样做,就无法让郑铭彻底相信他。
“是你自找的!”
他怒斥一声,然后拿起烙铁,重重地印在洛蔚宁锁骨处。
滋滋……
粉红的烙铁烫穿了囚服,烫进了洛蔚宁的皮肉血液里。
尽管洛蔚宁努力想要放松躯体,但疼痛来得突然又猛烈,终究还是击溃了她的精神。她痛得绷直了身体,挺起脖子,眼眶涌上了泪水,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李超广咬着牙,强忍着泪,看着洛蔚宁痛苦的模样,他心里就像被刀子乱刺一样,心想,“宁哥,对不起,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救你!”
郑铭静静地看着李超广,既觉有趣,又十分满意。
即使面对昔日追随的将军、好兄弟洛蔚宁,李超广也能下如此狠手,看来是彻底归顺于他,归顺大晋了。
正当这时候,传来了紧张带着愠怒的话音。
“快住手!”
李超广立即将烙铁从洛蔚宁身上取出,郑铭也惊得站起来。
只见杨晞和秦扬走进来。
两人揖道:“参见淮国公主、驸马都尉!”
杨晞正眼也不瞧他们,快步走到洛蔚宁身前,看到浑身是伤,浑身是血,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洛蔚宁,顿时心疼得落下泪来。
她小心翼翼地握着洛蔚宁的两个肩头,看到对方被鞭打得皮开肉裂的肌肤,烙铁烫得血肉模糊的伤口,难以置信,又心如刀绞,“阿宁,我来晚了,对不起!”
洛蔚宁凝望着她,动容地笑了,“不晚,能见到你就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