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从天答应过她的,册封大典一结束就让她与洛蔚宁见面,该配合的她都配合了,只差他兑现承诺。
向从天道:“放心,父皇不会对你食言。”又看向秦扬,“带她去吧!”
于是杨晞随着秦扬走出了福宁殿,从后宫区域走到前殿,从右侧阶梯登上垂拱殿门外。
杨晞急切地提起裙摆跑到中央,转身看着垂拱殿外中轴线的方向。
远处天际剩下半个夕阳,映红了宫殿瓦顶上的积雪。冬风迎面吹来,冷入人的骨髓。
百步台阶之下,朱色宫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杨晞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外,渐渐地,视线出现一抹白色身影,身影后面左右跟着两名禁军。
她的步伐沉重而缓慢,每近一步,杨晞心里就多一份颤动。
铁链在地面拖曳的声音传来,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近,清晰的脸庞映入眼睑。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她夜夜痛哭着呼唤的那个人,如今正在百步台阶之下仰望着她,向她走来。
她的碎发凌乱,遮挡在沧桑的脸上;她穿着一身囚服,双手双脚被戴上了铁链,每次前进都举步维艰。而此刻的自己,已成了晋廷身份尊贵的公主,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
对上洛蔚宁的目光,时间仿佛都停滞了。杨晞全身涌上一股热浪,心房剧烈颤抖着,不经意间视线就被泪水模糊了。
洛蔚宁立在垂拱殿的台阶下,静静地仰望着上面的人儿。脸庞还是熟悉的脸庞,但她穿着一身青色褕翟,戴着华丽的发冠,竟让她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悲痛。
分别不过两年,她们就从曾经亲密相爱的夫妻变成了立场敌对的两个人。一个贵为公主,另一个成了阶下囚。
从今往后,她所打的每一场仗,若输了,她永远失去她;若赢了,则意味着亲手将杨晞置于死地。
“巺子,为什么?”洛蔚宁难以接受,颤抖着唇舌质问,声音却只够自己听见。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屈服向从天了,为什么她还是做了晋廷的公主,为什么她还是一步步走向了那个可怕的宿命?
洛蔚宁悲痛欲绝,眼泪一滴接一滴地从眼眶涌出,很快打湿了整张脸。
秦扬看着她露出了得意的笑,高声道:“洛将军来得正是时候呀,今日是淮国公主册封典礼,也是公主和本驸马的赐婚日,正好让你见证了!”
“什么?”洛蔚宁惊疑了。
在东江县一战中,秦扬不是说杨晞已受封公主,并指婚于他了么,为什么今日才是册封典礼和赐婚日?她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秦扬当日骗她了,目的是扰乱她的心神,让她失去战斗的意志。而她果然中计了,以为杨晞早已顺从了向从天,事情无可挽回,才失去斗志,心甘情愿地做战俘。
想到秦扬抢走她的玉璜,一个月后押着她回汴京,再到今日在杨晞的公主册封日她们见面。原来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杨晞用自己的屈服来换取她的性命,换取再见她一面。
“大业未竟,莫回头。”
洛蔚宁脑海里忽然冒出这句话,那是她出征北境前去求至清真人告诉她化解杨晞宿命的办法,至清真人装在锦囊送给她。一年前她从北境死里逃生回来,欲进汴京救人,打开锦囊看到这句话后,虽然遵从意思放弃进城的计划,却始终对这句话半信半疑。
如今看来,至清真人没骗她。若她坚定相信锦囊之言就不会被秦扬扰乱心志,更不会为了回来见她一面而心甘情愿地成为战俘。她回头了,正是这一回头,使得杨晞迈向她的宿命。
一切都是因为她,是她害了杨晞。
洛蔚宁感觉天地都坍塌了。
“啊……”
她像疯了一样大吼着奔向台阶,但因脚下有铁链束缚,很快就被身后的禁军追上拉着。
她大力挣扎,脸涨得通红,落泪的双眸盯着杨晞,“啊……为什么?”
眼见快要制服不了她,其中一名禁军吹了个哨子,很快又涌进几名禁军,一些按着洛蔚宁的肩膀,一些踢她膝盖后窝,踩着她小腿迫使她跪着。
尽管被制服得不能动弹,洛蔚宁仍然死死挣扎,大喊大叫,悲愤的眼睛红的像滴血。
“啊…啊…为什么?巺子,为什么会这样?”
台阶之上的杨晞看着洛蔚宁发疯,心疼得哭成了泪人。
为什么,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要如此捉弄她们,让她们原本相爱的两个人站到了敌对的位置?她也不想背叛洛蔚宁嫁给秦扬,不想让她如此痛苦的,可为了救她,她别无选择!
“阿宁,对不起。”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洛蔚宁看向天穹,又是一声不甘呼吼。
“阿宁,不要这样。”
杨晞难过得全身都在发疼,哭泣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尽管最后一句呼喊声音微弱,却是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的。说完,她的心房像停止了起伏,身体的孔窍仿佛被堵死,呼吸不到半点气息,不过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第200章昔日兄弟动酷刑
◎对不起,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救你!◎
洛蔚宁看着杨晞伤心过度晕倒,随后才冷静了下来,还未说上一句话,两人就这样匆匆分开了。
然后郑铭和李超广押着她入垂拱殿见向从天,向从天亲自劝降,询问她赵珙逃到了哪儿,均被她强硬回绝,最后气恼地让郑铭将她押回天牢,想尽办法也要让她投降招供。
天牢内,洛蔚宁平躺在铺着稻草的地上,身上只盖着粗糙残旧的麻被,正在昏昏沉沉地睡着。
一束白光从高处的窗□□进来,刚好打在洛蔚宁的脸上,刺眼的光芒很快让她醒过来。发出沉重而烦闷的一声呼吸声,右手抬起,搓揉着隐隐发疼的脑门,最后才慢慢睁开眸子。
昨夜一整晚,洛蔚宁都沉浸在对杨晞的内疚和被命运捉弄的痛苦中,绝望地躺着,一动不动,任由泪水从眼角流淌出来。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听闻鸡啼声了她才昏昏沉沉、半睡半醒地闭了会眼睛。现在一大清早又醒过来,脑壳就像被裹着一样,沉重、疼痛。
吱呀一声,牢房的门开了,是狱卒送来白粥馒头,恶声恶气地叮嘱她赶快吃,吃完就得受审。
洛蔚宁经过休息,情绪稳定了许多,倒也没继续跟自己过不去,一手抓起馒头,一手端起粥碗,一口粥就着一口馒头,很快就填进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