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晞走到杨府门外,在昏暗中拿着火折子点亮了两个灯笼,两个家丁便接过灯笼爬上梯子,把灯笼挂上了“杨府”门额两边。
她静静地立在府门一侧,眺望黯淡的大路尽头,连家丁朝她行告退礼也没察觉。
纵然今日在大内见到盛榕,听成德公主说,盛榕才是世间唯一能让杨晞快乐的人,但是洛蔚宁今晚仍想见见杨晞,和她出游,一同渡过这喜庆的日子。
她与杨晞只是朋友,即使对方和盛榕有关系,她也是没资格恼的。
借着大路两旁的灯笼光,洛蔚宁低着头若有所思地走在去杨府的路上。
突然,一只素色衣袖的手臂横在她面前,她抬眼看去,竟是今日远远观望过的盛榕。
第48章思君不见君
◎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那么在意洛蔚宁了?◎
盛榕眸光凛冽,直勾勾地望着洛蔚宁,仍不失礼节地拱手自我介绍。
洛蔚宁不知她突然拦着自己是何目的,也拱手恭敬道:“长宁郡主有礼了。”
“洛营长今日大朝上一战成名,受封营长,此行可是去找杨医官,把消息告诉她?”盛榕故作客气地微笑道。
她虽然脸上带笑,可眸子藏不住的锋芒,让洛蔚宁有种来者不善的感觉。洛蔚宁沉默了一会才道:“我正是去找她。”
“晞儿今晚与我约好一同出游,你不必去了!”
“什么?”
洛蔚宁惊诧起来,想起今日大朝前她与杨晞相见,虽然没明确说好今晚相约,但对方一句“我今晚在杨府”,言下之意不正是同意她上门相邀吗?
现在为什么又和盛榕约好了?
只见盛榕敛起笑容,在她面前来回踱着步子,一边道:“我知道你对她有意,可我不妨告诉你,晞儿她不喜欢男子,心里面从来只有我一个。以前有太多的俗事横在面前,让我们不得不分开,如今这些阻碍已经消失了,我们会重新在一起,你便死了这条心吧!”
因为成德公主的话,洛蔚宁对杨晞和盛榕的关系也有所怀疑,但自己究竟不是杨晞的谁,无权吃醋。可如今听盛榕亲口确认她们的关系,她却忍不住难过,心如刀割。她想反驳盛榕,却只有唇瓣轻轻颤抖,哽咽着喉咙,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纵然你今日一战成名,受圣上钦点为营长,可终究是布衣出身,无论是杨御医还是向王爷也不会同意你和晞儿在一起。你还是早日认清现实,放下这份贪念吧!”
洛蔚宁双眸盯着路边的灯笼,两手紧紧捏着衣角,仿佛都明白过来了,原来当初她向巺子表明心意被拒绝了,并非巺子不喜欢女子,而是根本就不喜欢她!
她不仅是出身穷苦的禁军,还是一个女子,凭什么配得上翰林女医官的她,凭什么配得上一品郡王女儿的她?
强忍着泪,哽咽了好久,嘶哑地说:“郡主提点得是,在下告辞了!”
洛蔚宁朝盛榕拱手道别,然后转身离开,刚背对盛榕,眼眶便涌上了一汪清水,逐渐盈满眼眶溢出来,化作滴滴水珠子滑落脸庞。
盛榕目送着她脆弱的背影,又看向杨府的方向,容色凝重道:“晞儿,对不住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重新接受我的。”
洛蔚宁一路走着,抬起衣袖擦泪,途径闹市,路边有搭勾栏表演杂剧、相扑等热闹的节目,她都仿佛看不见,满脑子都是:
“巽子不喜欢她!”
“她配不上巽子!”
明明答应过杨晞收回爱慕之意,只做一辈子的朋友,可为什么得知她有喜欢的人,她还是痛得几乎窒息?与其看着她喜欢别人,自己躲在背地里难过,不如这朋友也别做了,她不需要一个让自己难过的朋友,唯有从此了断,不再见面了!
一直走到河边,面对着河面伫立着,泪水早已止住。
她掏出戴在颈间的玉璜,拇指摩挲着上面“巺子”二字,陷入了细思。
这一切都怪不得巺子。
是她想要向杨晞报小时候的救命之恩,随着相处的日子越久,越了解她,却越想从她身上得到更多,变得越来越贪心?实在是大错特错!
那一夜,从一更到三更,杨晞就这么静静地立在家门外,眺望着大路那头的黑夜,盼望那头会出现一个身影,朝着她笑盈盈地走来。
昏黄的灯笼光打在她凝重的脸上,午夜一袭风拂过,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飘到她的发上。
她感到身体一阵冰凉,沁入心脾。樱雪从里面出来,给她披上了一袭粉蓝的狐裘。
“小姐,子时了,咱进去吧!”樱雪劝道,脸上写满心疼。
“子时了?”杨晞始才惊觉自己竟然等了两个时辰。
“嗯,天气太冷了,咱们先进去吧,或许他有些事耽搁了。”樱雪又道。
“好。那进去吧!”杨晞转身之际仍不舍地瞥了一眼路的尽头,终究没等到那个身影。
翌日,杨晞回到了暗府内堂,坐在座位上,疏影从枕流手中接过一本书稿,然后踏上台阶交给她。
按照她的计划,昨日大朝会王敦和其妻儿入大内参加朝会,妾室和没有官职的子女皆不在府中,到街上凑新年热闹去了。趁着王府防守空虚,枕流潜伏王府拿到了王敦的亲笔书稿。
“这是王敦压箱底的书稿,属下从箱子里找到的,确认过的确是王敦笔迹。”
“如此甚好。”
既然是压箱底的书,那王敦估计十天八天也发现不了有人潜入府中盗了书。
她翻了翻书稿,里面全是文章,都是王敦卖弄文墨所作的,她需要从中找出几个合适的字,临摹笔迹给安顺天稍上一封信。
不消一会,杨晞放下书稿,抬起满意的神色,道:“里面的字足够了,枕流,这次你们办得很好!”
“谢堂主。”枕流躬身作揖道。
“先下去吧,剩下的事交于我便成了。”杨晞道。
枕流行礼后便离开了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