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着流血的身体,一寸寸往前爬,猩红的眼泪与鲜血融为一体。
…………
赵汐当时受的并不是致命伤,但由于窦安国的逃逸,由于童云千误饮了酒的昏迷——她最终死于失血过多。
她是生生流血流死的。
十岁的童云千躺在病床上听到这一切,原本动不了的身体突然发作起来,她双眼充胀,对着天花板尖叫出声:“啊!!!!”
她发了疯一样地撕挠自己的脸,打自己的头。
她害死了妈妈。
如果她不喝那杯酒,当时父母争执的时候她就能出去帮妈妈,那样妈妈就不会被捅,後面的一切一切都不会发生。
都怪她,都怪她!!
妈妈流着血,拼了命喊她的时候,她在干什麽?
她在屋子里睡大觉!!
妈妈该有多绝望啊。
她的妈妈在外面一点点流逝生命,而她,明明就在家里。
她明明就在家里。
童云千痛不欲生,瞬间産生强烈的自毁行为,吓得所有医护人员扑上去拦她。
她被医生紧紧抱在怀里,把自己的嘴唇咬到发烂,可再强的痛觉都熨不平心里的苦,和对自己的高度厌弃。
“妈……呜呜……妈……我要妈妈……”
“我要我妈妈……”
民警惋惜又心酸,对此十分遗憾。
强烈的刺激下,童云千再次昏了过去,再醒来,她就不太记得以前发生的事了。
只剩下一脑子没有来源的悲伤和痛苦,于是没来由地躁郁,频频试图自残,自杀。
所有用异样眼光打量她的路人们,根本就无法想象这个十岁女孩身上发生的事。
只觉得童云千是个疯小孩,是个总吵吵闹闹的累赘。
直到赵汐的远方表兄童辉带着妻子找上了这家医院,找到了孤苦无依,又患上失语自闭症状的童云千。
…………
贺柏高讲完了他所知道的,留下只喝了一口的咖啡,率先离去。
童云千呆呆地坐在原地,盯着桌面上的咖啡,嘴角还留着半个小时前的僵硬弧度。
实际上贺柏高只讲了他知道的事情,但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撬开一条缝,里面的灾难与痛苦就会喷涌而出。
对方的讲述像一把钥匙,扭开了她封锁十年的记忆之锁。
争吵,家暴,“出轨”,醉酒,鲜血,死亡。
童云千全都想起来了。
往日的灵动和光采随着一分一秒,从她漂亮的桃花眼中溜去,消散。
她忽然知道为什麽自己怕血。
为什麽怕噪音。
为什麽沾了酒就发疯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自己忘记的过去,是这样的。
原来她是这麽一个罪孽深重的人。
害死了妈妈的她,罪该万死的她,竟然借着失忆嬉皮笑脸地活了十一年。
她一直痛恨的,梦里纠缠自己的人,是妈妈吧?
她竟然一直觉得,自己的妈妈是恐怖的女鬼。
她一直叫妈妈是鬼啊……
哈哈。
哈哈……
童云千擡起颤抖的手,放在桌面上,缓缓撑着身体站起来。
好像有点不能呼吸了。
咖啡店的落地窗剔透宽敞,她望了一眼外面绚烂紫红的夕阳,忽然想对邵临说一句对不起。
说好的晚饭,她可能……要失约了。
童云千往外迈了一步,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整根喉管都冒着铁锈血腥,她捂住嘴,咳出了一口红痰。
她看着手心里的鲜血,下一秒,直直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