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她尚未辨清自己的想法,那个刚过二十岁生日的少年却已然洞察了她内心深处的选择,所以出口前再三犹豫。
&esp;&esp;可那真的是她内心深处的选择么。
&esp;&esp;邱芜澜不确定。
&esp;&esp;她一次次逼迫季尧,是否是想推卸责任、想让他替自己迈出那离经叛道的一步。
&esp;&esp;邱家的基因、邱家的教育,令她无法自拔,于是怒不可遏地要求泥淖岸上的季尧——
&esp;&esp;他站在岸上,他没有陷在泥淖里,她是如此宠爱他,他为什么就不能帮她一把?
&esp;&esp;帮她什么?
&esp;&esp;尚未决定。
&esp;&esp;睁眸,邱芜澜看见手掌中残留的几缕发丝。
&esp;&esp;和她一样的质地,只是长度不同。
&esp;&esp;余光中有一抹淡淡的红色在蠕动,邱芜澜感到心惊——她应该心惊的,明明才服了药,她不可能看到幻觉!
&esp;&esp;蠕动的红色很快消失,仿佛只是她眼花而已。
&esp;&esp;药物如同濡湿的纸蒙住了她的口鼻,她只有“感到心惊”的逻辑推理,而没有“心惊”的情绪感受。
&esp;&esp;邱芜澜额角渗出了冷汗。
&esp;&esp;她怔怔望着手中的软发,区别于性欲,有另一种陌生的情愫在麻木之中发酵、孕育。
&esp;&esp;那个因她呼吸稍浅一些,便立即跪下的美丽少年,他是如此卑顺,全然臣服于自己脚下,将脆弱的后颈暴露在自己眼前。
&esp;&esp;邱芜澜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骑上那匹拉塞。
&esp;&esp;它是世界闻名的冠军,争强好斗,有着傲视群雄的能力。
&esp;&esp;这样的马最终被圈养在她的庄园,再也无法驰骋赛场,只能垂着美丽油亮的马颈,供她散步般地驱驰。
&esp;&esp;它本该愤怒,可日渐温顺——只对她一人温顺。
&esp;&esp;抓着季尧头发的那一刻,她恍惚以为自己是在抓拉塞的缰绳。
&esp;&esp;一丝难以言述的兴奋从麻木中游出,在灰白的世界里海藻般摇曳。
&esp;&esp;邱芜澜收拢五指,握紧了那几根被她拽下的软发。
&esp;&esp;阻断药失效了。
&esp;&esp;毫无疑问,她的病情在恶化,如癌细胞一般,正往未知的方向变异。
&esp;&esp;敲门声打断了那黏稠的恐惧,邱芜澜猝然扭头,见简带着人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esp;&esp;“邱总,风控想和您开个短会。”
&esp;&esp;邱芜澜闭了闭眼,旋即起身。
&esp;&esp;她身后夜色尚浓,无有天光。
&esp;&esp;无需天光,盏盏不休的人造灯不论昼夜、不论春秋,每分每秒都在以高昂的费用换取改天换日的光明。
&esp;&esp;她朝门外走去,行走之间,白欧泊袖扣折出明亮绚烂的变彩,一如窗外那些无色透明的灯在饱饮财富后,霍然间璨绮辉煌、不可逼视。
&esp;&esp;……
&esp;&esp;九点,秋叶娱乐的上班时间,距离开盘还剩半个小时。
&esp;&esp;重要岗位的精英骨干已在公司待了整夜,此时上班的都是些小角色,即便是这些小角色,也无一不来自各国顶尖名校。
&esp;&esp;电梯间、楼梯道、大厅来往的秋叶员工们步履匆匆,所有人都盯着手机、谈论昨晚的热搜,他们谈论的内容,比吃瓜群众们要晦涩许多。
&esp;&esp;有人分析着宋折凝团队离开前的蛛丝马迹;
&esp;&esp;有人猜想这是宋折凝自杀式的一场炒作;
&esp;&esp;有人认为这是公司为了回购股票故意作的一场秀;
&esp;&esp;还有极小一部分、只在高管们之间流传的猜测——
&esp;&esp;这是邱芜澜向邱承澜发起的一场反抗革命。
&esp;&esp;朝朝天子杀旧臣,十年过去,邱芜澜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学生,她的翅膀足够硬,纵使脱离秋叶集团,也能带领秋叶娱乐蒸蒸日上。
&esp;&esp;何况宋折凝太不懂得收敛,有时候她对邱芜澜的态度,连外人都看着心惊胆战,邱芜澜能忍她到现在已是不易。
&esp;&esp;各种议论窃窃不休,节后第一天,整座秋叶娱乐大厦无人讨论假期生活,一股匆忙的紧迫感无形之中遮蔽其间。
&esp;&esp;最后十分打卡的上班高峰期里,一辆银色的保姆车堂而皇之停在了大厦门口。
&esp;&esp;作为娱乐公司,这种车子并不罕见。前台接待眼都不抬,忙着整理假日期间的来访电话、安排通知顺序。
&esp;&esp;车门打开,轻盈的脚步笔直靠近,不带鞋跟,是平底单鞋的声音。
&esp;&esp;意识到有人朝着接待台而来,两位接待才暂停手中的活儿,抽空抬头,露出职业微笑。
&esp;&esp;“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
&esp;&esp;走来的是一名看不出年纪的女性。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