妧枝一早醒来,只觉细雨绵绵,然而今日似乎与往日不同,她并未品尝到在有阴凉雨天里舒适的滋味,反倒是眼皮不自觉跳动的很快。
她没有再榻上过多躲懒,便起身喊人进来备水洗漱。
昨日为了让药效起效,她拒绝了让商榷安进屋与她同寝,以免发生一些意外。
本以为商榷安会趁她睡着后又再次闯进来,然而今日一看,她说的话他到底还是有选择听。
妧枝没被打扰,勉强算是安稳了一夜。
但这回早上,婢女来给伺候她洗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偌大的书行居也是静悄悄的。
在不小心打翻水盆后,哐当的声响令人心弦绷紧。
婢女回过神,立马向妧枝道歉,“是我不好,奴婢有错,妧娘子。”
妧枝手中正拿着帕子擦拭,她观察地上被水浸湿了的地毯,还有赶紧拾起水盆慌慌张张的婢女,将正准备出去拿东西来收拾的婢女,“等等。出了什么事了?你好像心神不宁的样子。”
婢女仰头,眼神里的恐慌当下毕现。
“外边,外边来了许多人,包围了我们王府。”
“官差都进不来,如今都闹着喊着,辱骂大郎君强抢民女,掠夺他人之妇不配为官……”
“妧娘子……家里的人也都来了,正在外面求王爷和王妃,让大郎君将你还回去。”
妧枝震惊抬眸,屋外淅沥的雨声就像在诉说冤情,传达民愤,又惊起一道道惊雷。
商榷安早在正堂中,在所有人注视下看着外边的情形。
府里的小娘子都偎依紧紧跟在母亲身边,李含翎与李屹其兄弟二人正不动声色打着暗号,一个幸灾乐祸,一个面露冷笑。
濉安王身边还有另外一人,近日刚从外地归来的李平川站在父亲身旁,听他最终出声逼问:“你看你做的好事,事到如今,还是不肯认错吗?”
外边民愤民怨,连下雨都阻止不了,一些不要性命的要饭的,吵得闹哄哄。
前门聚集了一些百姓,还有妧家的孤儿寡母为自己女儿声张,这背后若说没有推手,不可能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与濉安王府作对,那也要顾及到帝王颜面,同是李家人,皇亲贵戚,岂是这些宵小敢来此随意放肆的。
李含翎冷言冷语道:“这阵仗这么大,不出半日整个京都城都会知晓咱们王府出了什么丑事了。”
李屹其附和:“我们都多久没出过这种岔子了,传出去,少不得叫宗亲不耻,旁边人家都看笑话,还有朝堂之上,阿父和大兄再不去上朝,只怕圣上要怪责了。”
“不过这般一闹,时候不早,想必丑事传出千里,早就上了圣上议政的殿堂了吧,这可不妙,只怕连累我们整个王府啊……”
濉安王:“还不将人还回去,天下多少女子由你聘娶,难道非她莫属不成?既然如此在意,当初又为何避之不及?!”
李平川:“为了她一人,惹了民愤,不值得啊大兄,还是仕途要紧。”
商榷安漠然回眸盯视着王府等人,李含翎与李屹其的嘴脸,李平川趋利避害的劝说,濉安王又是当初遇了事,想将他往外推。
而他的母亲,搂着最小的儿子,一如当年那样沉默。
他没有被人在意过。
商榷安:“我有妧嵘亲笔签下的婚书,这段亲事中断过,如今被我重新拾起了。何来抢夺他人之妇?”
“那你就将她送回妧家,否则外面那些声音如何平息?你知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你,今□□得你我上不得朝堂,朝中会如何议论你?又有多少人想拉你下马,你莫要以为,你单枪匹马,你借着圣上之势,就能安然抽身?”
濉安王再度逼问。
商榷安没有向他解释,当初亲事,他本就不同意,他又有何错?是李侀偏要撮合他跟妧枝,而今他的反悔都成了所有人鄙夷他的借口。
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什么要让人出现在自身眼前呢。
惹了他之后,便对他不管不顾,是不考虑招惹他的后果,是不需要负责?以为他还是多年以前,那个任人摆弄,可以一句话就能打发走的少年郎么。
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看,干脆还是去书行居把人请出来,交给妧家的人算了。”李屹其出声拿捏主意。
倒不是怕了那些声势,只是名声有毁,对他们王府都不好,他可不想被连累。
只是在他脱口而出这句话后,商榷安的目光如影随形,阴冷而可怖的追随过来,被那样幽幽盯着的李屹其感受到一股凉意,像悬在头上的一把刀。
他若是再多说一句,自身难保。
商榷安:“谁都不许动她。”
他视线里的寒意冰冷刺骨,如同棱锥,在场的人都收到他的警告。
“那你说如今怎么办?”濉安王:“你打算如何解决?”
商榷安未曾回应,而是在李侀说出这些话后,看向门口呼声不断的位置,商榷安侧身,拾起门外的雨具,忽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下属紧紧跟随,“大郎君……”
商榷安:“打开大门。”
枕戈惊骇,“大郎君!”
商榷安容色坚定,一如孤身一人从他乡闯入京都一样,“打开。”
濉安王府外,官差好不容易拨开人群,只差挥刀相向,方才从当中挤进一条路来。
而雨水即使弄湿了这帮人的衣服,依旧掩盖不掉嘈杂的动静。
“放人!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