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道声音道:“本官在此捉拿逆谋乱党,京都知府,大理寺少丞,通事舍人……还有这位虞部员外郎,今日不该都休沐,为何全部人都聚集在此?”
冰冷低沉的嗓音让众人目光看向商榷安,却在片刻后倍感压力,难以与他黝黑深邃的眼睛对视。
京都知府作为下官被视线扫过后,不由绷紧背脊,感到一丝微凉之意,却忘了回想刚才商榷安的话里,点了在场其他人的名,甚至还有锦瀚郡王。
通事舍人便是他,却未曾说出在场的唯一一位女子的姓名。
为了摆脱不务正事,私下结党的嫌疑,京都知府瞬间回想起当前遇到的大事,飞快来到商榷安身边道:“商密使,下官有要事向密使禀报。”
他拿起手中官员的罪证,当场便双手奉上给商榷安看,“下官在此与几位大人,也是在‘办案’,密使请看,下官手中拿的,是朝中臣子中书侍郎妧嵘,他品行不端,与人通奸,还与罪臣逆谋的罪状啊!”
“这些都是这位大义灭亲的妧娘子,就是妧嵘的女儿,她亲手送来的。”
提及妧枝,那双乌黑宛若稠墨的眼珠子不错眼地往京都知府奉上的罪状上瞥去,然后飞快的阅览后,睇视向屋中与历常珽站在一起娇柔而窈窕的身姿。
她被保护在男子身侧,双手挽着历常珽的臂膀,如同站在旁人羽翼之下。
妧枝娇丽面孔上的宠辱不惊之色,分毫不漏地落入商榷安的面前,和呈上来的大义灭亲的罪状一同惊扰了他的眼。
他定定注视着她,黑长且直的睫毛在眼皮上轻眨,好似……前所未见。
第43章也要嫁吗?
“即是官员作风不正,也应上报御史台,而非大理寺的人在此直接审理。否则视御史台、刑部何在?”
此话一出,气氛瞬时尴尬起来。
今日这场宴席,本是私人宴席,京都知府腿伤初愈,同僚相请。
未料大理寺少丞这边引荐了锦瀚郡王,才发展成现在这样,私不私,公不公。
更主要的还是被枢密院的当场捉住,虽然隶属不同机构,但同朝为官,枢密使又是能直达天听的一个人。
若是对上说几句褒贬不一的话,今日他们在场的这些人怕是都要被革职。
“密使大人,这可与我无关啊,今日我只是来赴宴的……”
京都知府连忙撇开关系,“没想到少丞还请了锦瀚郡王在此,商谈中书侍郎的案情。”
大理寺少丞:“你这老东西,我请你吃酒你撇得这般干净。你怕这些做什么?”
“我等在此都是寻常吃饭,且恰巧听见这位妧娘子有诉状要呈现,方才请她拿出证据商讨,这不是还没有纳入章程,就碰巧等到密使来了!”
听到老友这般理直气壮,京都知府霎时间反应过来,“是啊是啊,我等也是恰巧遇到此事,未未做任何决定,密使大人,你看,我们桌上的菜肴都还没碰,且谈论的都是有关中书侍郎犯下大错的消息,若不是这位妧娘子检举,竟不知朝中还有这样的人竟与乱党私下联系。”
“这次正好,可以交由密使大人审理!”
然而,本以为这般示好能得到宽宏体谅。
却听商密使未有一丝动容道:“即便尔等是因正事齐聚于此,但涉事之人乃朝中大臣,哪怕有过错,也非是你们几人在此商讨,就足以代表公堂定罪。”
“少丞说不得不错,凡事都有章程,本官在此捉拿乱党,尔等有任何消息都可上报,若是呈到案上,再看是否需要本官处理。”
“而不是,私下议论,否则让人看见了,只会以为你们在此徇私,联合攻讦他人。”
适时,历常珽终于不再袖手旁观。
而是在其他人脸色都变时站了出来,他上前同商榷安道:“商密使误会了,非是我等聚众勾结,只是恰逢知府少丞几位大人有空,于是相邀在一起用顿便饭。”
商榷安冷眼觑向他,“便饭会提到官员罪状?几位私下商议,就有动用私刑之嫌,不走章程公事公办,就是乱了朝纲,通事大人连这些律例都不懂吗?”
二人对峙,同样的身量,相差无几的年纪。
一个儒雅,一个冷峻。
因商榷安这番话,气氛霎时又僵冷下来,甚至让人无可辩解。
酒楼非是公堂,他们虽各司其职,但若章程不对,就是私下联合处置朝中官员,此乃违法。
官员若有问题,历来都是上报御史台、大理寺、枢密院同审,眼下只有大理寺少丞在此,很难不让人对这番行举多想。
“是我莽撞。”
忽地,一道柔和的嗓音打破沉默。
旁观已久的女子道:“此事怪我,不懂朝中理事的章程,以为见了知府和少丞大人们即可处理,是我心切了。”
妧枝定定和商榷安对视,她不知不觉走到他跟前来,甚至将历常珽挡在了身后。
仰着头,一双乌黑发亮的美目深深地盯着商榷安,“是要走章程就可以了吗?”
商榷安俯视妧枝,目无喜色,“你欲办何事。”
妧枝:“我要状告我父亲,中书侍郎妧嵘,他与薛家之女,已故明威将军之妇私通,苛待妻女。”
“还要揭发他与乱党往来,我手上都是罪证,这些……都够了吗?”
她指向桌上一角,目光还与商榷安交织着,宛若刀剑利刃,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阿枝……”
就在众人觉着气氛古怪,商密使和妧娘子对视的眼神都有些让人捉摸不透时,历常珽看着这样一幕,莫名也不想让妧枝与商榷安接触下去。
妧枝睇着商榷安,就看他会不会阻挠自己对付妧嵘。
他明知妧嵘身边的妇人来路,却从未透露过分毫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