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我……又骗我……”◎
药汁饮尽后,纪佑将解问雪裹进貂绒大氅,像包着一捧易碎的雪。
从御书房到两仪殿的路不长,纪佑却走得极稳,生怕惊醒了怀中昏睡的人。
在怀里的解问雪苍白的面容从大氅缝隙间露出,宛如冰雕玉琢的偶人,唯有眼尾一抹病态的嫣红,透出几分生气。
两仪殿。
玄色龙榻上,解问雪静静躺着,像一株被移栽到墨玉盆中的白梅。
纪佑守在榻边,指尖流连过那人滚烫的眉心,直到有臣下觐见,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他自然不可能一直守着,君王自有公务在身,他只能先去御书房处理公务,而后又是批阅奏折。
谁知残烛将尽时,御书房外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陛下!陛下!”
庆熙几乎是摔进御书房的,官帽歪斜地挂在头上,活像只被惊雷劈中的鹌鹑。
他膝盖砸在金砖上发出“咚”的闷响:
“陛、陛下!丞……丞相他——!”
太监的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了,好半天才挤出后半句:
“丞相突然犯了癔症,赤着脚就往雪地里跑!奴才们实在是拦都拦不住啊!喊什么都听不见了!”
一瞬间,纪佑手中的朱笔“啪”地被硬生生折断。
隆冬深夜,殿外的积雪足有半尺厚。
解问雪那单薄的身子,赤着脚,可能连件外袍都没披!
玄色龙袖扫过御案,奏折如雪片般纷飞落地。
纪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什么天子威严,什么礼仪教诲,他这一瞬间通通都抛之于脑,马上就起身往外跑。
找到解问雪其实并不难,宫人虽然不敢接近解问雪,却一直在后面跟着他。
纪佑踏碎一地雪花,终于在九曲回廊尽头的桥边寻到了那个身影。
纪佑气急攻心,大喊:
“解问雪!你给我站在那!”
只见解问雪赤足立在积雪的桥面上,素白中衣被朔风吹得翻飞如鹤翼。
他脚下三寸便是未冻的寒潭,墨色的湖水吞噬着飘落的雪花,泛起细微的涟漪。
这掉下去,就算不淹死,也得冻死。
更骇人的是——解问雪手中竟倒提着那柄的天子剑!那挂在两仪殿内的天子剑!
正是因为他手里拿着这把剑,所以宫人和侍卫才不敢靠近他,更加不敢制止他。
天子剑,正是象征着天子权柄,犹如君王亲临。
这剑拿了便拿了,倒也不算什么,可是纪佑担心,解问雪的精神状态很明显是极其糟糕的,这剑拿了,只怕解问雪伤了自己。
剑柄在解问雪腕间晃出刺目的光,三尺青锋随着解问雪踉跄的步子,在月下划出森冷银芒。
堂堂天子剑,就这样被拖在地上,在苍白的雪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划痕,犹如一道伤疤。
眼看着那白色的单薄的身影,充耳未闻,晃晃悠悠就想往桥侧走,再走两步可就要掉进湖里了!
“解问雪!你给我站住!听到没有!”
纪佑这一声喊得,惊得梅枝上的积雪簌簌而落。
他箭步上前,玄色大氅在雪地上扫出深深的痕迹。
就在剑锋即将划过手臂的刹那,君王铁钳般的手掌死死扣住了那截伶仃的手腕。
纪佑怒极:“解问雪!你疯了吗!”
“放…开……”
解问雪的声音飘忽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涣散的瞳孔里映着破碎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