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敢问两仪殿外御林军几何?”
纪佑:“三百余人。”
解问雪:“敢问臣之属下何在?”
纪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殿休整罢了。”
闻言,解问雪忽然笑了。
那笑容讥诮又苍凉,像是疲惫到了极点,已然困死在局中。
“陛下圣明啊……”
他长叹一声,指尖难得亲近地抚过纪佑紧绷的下颌,
“竟未将臣等就地正法。不知明日早朝,臣该领个什么罪名?”
窗外风雪扑打着窗棂,衬得他嗓音愈发清冷:
“自古逼宫者,诛九族都是轻的。陛下若念半分旧情,不如现在就给臣个痛快。”
纪佑静静的看着解问雪,不发一言。
解问雪不避不退,仰头望进君王眼底:
“臣知道,陛下最恨因私废公,臣从前触怒了陛下,如今这般田地,也算是求仁得仁。”
“但陛下怜民爱民,心怀仁慈,请陛下勿要迁怒。”
这便是在为旁人求情了。
纪佑凝视着怀中人,喉结滚动了几番,终是哑声道:
“先生既怕朕迁怒,又为何要私调兵符,逼宫犯上?”
解问雪闻言轻笑,眼底的光一寸寸暗了下去。
那双眼眸曾经映过山河万里,此刻却只剩一片荒芜。
他像一株被风雪摧折的寒梅,枝干早已千疮百孔,却仍倔强地咬着风雪。
“陛下就当臣疯了吧。”
解问雪的声音轻得像是雪落枝头,带着几分支离破碎的恍惚。
他苍白的唇瓣微微颤抖,仿佛一片将落未落的枯叶,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癔症发作,臣自己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苍白的指尖无意识地揪紧纪佑的衣襟,却又在触及君王体温时猛地松开。
多么可笑,他们之间明明已经支离破碎,他却还是贪恋这一点点温暖。
解问雪静静的望着沉默的纪佑,忽然想起那年滇南暴雨中,少年背着他走过泥泞山路时,也是这样紧紧贴近。
如今想来,竟恍如隔世。
“陛下。”
解问雪缓缓阖上眼,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破碎的阴影。
“臣曾向先帝许诺,要辅佐陛下开创太平盛世。”
话说到一半,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浸着说不尽的苍凉,
“可走到半途,臣却先乱了心。”
解问雪的喉间突然哽住,再开口时竟带了几分孩童般的惶惑:
“陛下,恨臣吗?”
这一句话说完,风雪拍打着窗棂,衬得他嗓音愈发飘忽:
“若臣守得住本分,此刻陛下该有贤臣在侧,中宫有位,三千佳丽。”
苍白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却又不敢。
解问雪直直的抬眸看向纪佑,已然顾不得什么‘不可直视天子’的礼仪了:
“陛下可曾后悔,当年前往滇地,调兵遣将、费尽心思,从阎王手里,抢回臣这条命?”
这一句,是解问雪最想问的,最想知道的。
悔否?
恨否?
爱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