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宫墙之上火把骤亮。
两排披甲执锐的御林军自阴影中涌出,铁靴踏地之声震得积雪簌簌而落。
宫门一开。
犹如两波滚烫的热水交织在一起。
刀光剑影间,禁军与御林军已厮杀在一处,金铁交鸣之声响彻皇城。
“丞相小心!”
一名亲卫挥刀格开飞来的流矢。
解问雪却纹丝未动,任由箭矢擦过衣袖,在雪白的衣袂上留下一道痕。
他抬眸望向宫门——那守将正仓皇挤进将闭未闭的门缝,转眼消失在宫墙之内。
“砰”的一声闷响,宫门再次紧闭。
数十名御林军以身为障,死死抵住门栓。箭雨自城垛倾泻而下,在雪地上钉出一片森然。
刹那间,
皇宫深处传来刺耳的铜铃声,尖锐的警哨声此起彼伏。
远处鼓楼上,一个黑影正奋力撞向那口百年警钟。
“咚——咚——”
沉重的钟声裹挟着风雪,一声急过一声地传遍皇城每个角落。
原本沉寂的宫苑瞬间亮起无数灯火,如同被惊醒的巨兽睁开了猩红的眼睛。
解问雪仰头望着鼓楼方向,发丝被狂风吹得凌乱。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点点猩红,却在下一瞬被风雪卷走。
“丞相!”亲卫焦急上前,“钟声一响,各宫门卫都会……”
话未说完,解问雪已抬手制止。
他望着越来越亮的宫城,眼里发着冷。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更多的御林军正从四面八方涌来。火把连成一片,将雪夜照得如同白昼。
解问雪忽然低笑起来,笑声混着咳音,在喊杀声中显得格外清冷。
他缓缓抬手:
“给我撞开。”
“杀入两仪殿。”
——两仪殿正是君王寝宫!
解问雪拂袖,一声令下,沉重的攻城木轰然撞向宫门。
巨响震彻皇城,碎雪簌簌而落,朱漆大门在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立于阶上,风雪灌满袖袍,咳声淹没在宫门撞开的轰鸣里。
——
两仪殿内,烛火摇曳。
十八岁的君王静立镜前,大婚的喜服正褪下,一层层的,君王的眸色深深,眼中不知在想什么。
御前大太监,庆熙,跪在地上,手指微微发颤。
虽说他也照顾了君王十多年了,如今他快三十岁了,但是,庆熙很怕君王。
杀伐果断,颇有先帝之姿。
庆熙正在服侍君王脱下那件绣金描龙的婚服,仿佛捧着一团未冷的炭火——今日这场未成的大婚,此刻成了整个皇宫最危险的禁忌。
“陛下……”
庆熙的声音尽量放得很轻,生怕一不小心就触怒了君王。
正是因为他服侍了君王这么久,所以更加知道,今日君王的心情必然是极其糟糕的。
年轻的君王背对着他,挺拔的身影在烛光中投下深沉的阴影。
那尚未完全长成的肩背,已经能撑起这万里河山的重量。
纪佑忽然抬手,指尖抚过铜镜中自己的倒影。
镜中人眉眼如刀,正是最锋芒毕露的年纪。
可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九重宫阙之外,还有一道白衣身影,如影随形地笼罩着皇权。
世人谁不知解问雪?
当朝丞相,少年君王之师。
一袭白衣出入朝堂,素手翻覆间便是风云变幻。
先帝在时,金銮殿上,他不过弱冠之年,却已能让满朝朱紫尽低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