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伯父伯母。”
沈斐之道。
万贞王妃慈眉善目,年近四十五,却也依旧漂亮,她身上没什么金银饰品,只有手腕上一个翠色的玉镯。
见到江淮舟和沈斐之,万贞王妃连忙起身,扶起沈斐之,满眼都是怜爱:
“好孩子,好孩子,一路走来辛苦了。”
江都王则努了努嘴,低声说:
“他们一路上游山玩水,哪里辛苦,我前些日子可是刚从军营赶回来,觉都没得睡。”
万贞王妃怒瞪了一眼江都王,江都王只能老老实实的闭嘴了。
看得出来,江都王与王妃之间感情很好,江都王娶了万贞王妃之后再也没有纳妾,也是被江南所称道的伉俪情深。
江淮舟也不用人扶,自个就站了起来,挂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父亲哪里的话,我们一路上可是紧赶慢赶,就想早点见到父亲母亲。”
万贞王妃拉住沈斐之的手,笑着看了一眼江淮舟:
“也就你能说会道罢了,可不要欺负小斐。”
沈斐之被万贞王妃拉着手,整个人就像僵直的一颗小白杨一样,愣是动都不敢动。
他不是没有见过大世面,但是任谁放到这个场景下,都会觉得浑身僵硬。
不知道江淮舟写信和江都王与万贞王妃说了什么,沈斐之似乎很容易就被江都王府接纳了。
——这和他预想中完全不同。
万贞王妃一直拉着沈斐之的手,她打量沈斐之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孩子太瘦了,一定吃了许多的苦。
像是一株沉郁的莲花。
那日,万贞王妃从医棚里回来,就收到了江淮舟的书信,即刻拉着江都王一起看信。
父母大人尊前:
孩儿淮舟谨禀,恭请福安。
久疏定省,实愧人子之责;然每忆庭训,未尝敢忘。今修此笺,非独问安,亦有所陈,伏惟垂鉴。
忆昔弱冠之年,初至中京,得遇沈氏子斐之。其人温润如玉,才德兼修,与儿倾盖如故,相知甚笃。
然世事多乖,聚散无常,别后七载,音问两绝。
儿尝以为此生缘尽,岂料天意冥冥,竟使重逢,再遇斐之,四目相对,恍如隔世。
知七载相思,非独儿心;斐之亦谓:“虽隔山海,此情未移。”
父母素训儿以“情之所钟,不可轻负”。
儿幼承教诲,深铭五内。今既遇斐之,两心相印,儿不愿负此良缘,亦不愿欺瞒双亲。
故决意携斐之归省,谒于堂前。斐之虽非闺秀,然其品性高洁,志虑忠纯,与儿相携,必能克尽孝道,以奉亲欢。
儿知此事或骇听闻,然情发乎衷,实难自抑。
倘蒙慈鉴,儿与斐之,感戴无极;若暂未允,儿亦当徐徐图之,必不令二老忧心。
舟楫已备,不日将启程归江都。临书惶惶,不知所云,惟愿父母安康。
——淮舟再拜。
一开始,收到信的时候,江都王气得差点把桌子掀了,还是万贞王妃见多识广,好说歹说才安抚下来,开导了好一番。
断袖之事,为世人所不耻。
但万贞王妃自有考量。
他们江都王府势大,若惹有忌惮也是家常便饭。
江淮舟是江都王唯一的儿子,整个江都王府都压在他身上。
若是与王公贵女联姻,只怕惹来上面压制。
如今江淮舟自称是断袖,说不定也是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
这些年,江都王府的势力也是万贞王妃在打理,她并不难知道,自己的儿子进入中京之后到底是与谁交好,又到底是心仪谁——司礼监掌印录玉奴。
这录玉奴,原名正是沈斐之。
万贞王妃从小因为女子身份行医,也受了不少的非议,她知道,被人以偏见的眼光看着是什么感受。
她不是相信沈斐之,也不是相信录玉奴,只是纯粹作为一个母亲,相信自己儿子的品性与眼光。
江淮舟是万贞王妃与江都王耗费心力培养出来的继承人,无论是品性还是眼界,那都是非凡的。
能让江淮舟爱上的人,
必然应该是一个极好的人。
万贞王妃的手指温暖而有力,带着常年捣药留下的薄茧。
她将沈斐之的手轻轻托起,褪下自己腕间那枚水头极足的翡翠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