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酡红,双目却亮得骇人,举杯高声道:
“朝野昏昏日月暗,
权宦当道乱朝纲。
奸佞得志气焰张,
何时能扫此豺狼!”
声音如裂帛,惊得满座鸦雀无声。
“常易兄,你醉了!”身旁同僚慌忙拉扯他的衣袖,声音发颤。
那书生却猛地甩开,拍案大笑:
“哈哈哈!尔等惧他?不过一介阉人,也配坐在这雅字首座?”
酒气混着唾沫星子飞溅,“我辈读书人。。。”
话音未落,忽觉脊背一寒。
录玉奴缓缓抬手,两名金甲卫如鬼魅般现身,铁钳般的手掌扣住书生肩头,将他重重按跪在地。
“放肆!”书生挣扎怒吼,“尔等阉党走狗!”
周围同僚如避蛇蝎般退开,有人不慎打翻酒盏,有人慌乱摆手,生怕被迁怒,满脸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意思:
“督公赎罪啊!那人失态,与我等无关!”
却见录玉奴已起身,朱红蟒袍逶迤过青玉地面,宛如一道血痕。
他走到书生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
“骂啊。”
声音轻却讽,“怎么不继续了?”
书生抬头,正对上那张妖异面容——
狭长的狐狸眼微微上挑,眼尾一颗泪痣红得惊心。
最骇人的是那双眼,漆黑瞳仁里凝着终年不化的冰,此刻正带着几分玩味讥诮,冷冷地锁在他身上。
那书生吓得一激灵。
万籁俱寂,满座文人面如土色,方才起哄的几个早已瘫软在地。
“怕了?”录玉奴忽然轻笑,“方才骂豺狼时的胆量呢?”
书生浑身发抖,酒意早已化作冷汗涔涔。
他这才看清,那朱红蟒袍上绣着的并非寻常云纹,而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金蟒,正对着他吐出信子。
“带下去。”录玉奴漫不经心地掸了掸朱红蟒袖,金线云纹在阳光下流转如血。
那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当真只是吩咐下人带醉汉去醒酒。
可跪在地上的白衣书生却瞬间面如死灰——谁人不知司礼监的“醒酒”,是要用烙铁烫醒的!
“督公饶命!学生酒后失言。。。”
书生吓得要死,疯狂叩首,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咚咚”作响,很快洇开一片血渍,
“学生愿罚俸、愿。。求督公开恩啊!”
录玉奴垂眸冷笑,那颗泪痣在阴影中红得妖异,衬得唇畔弧度愈发森寒。
一片死寂,无人敢吱声。
“督公。”
江淮舟突然起身,玄色锦袍上的螭纹随步伐游动。
他行至录玉奴身侧,状似恭敬地拱手:“如此犯上,光是醒酒岂不太轻?”
四目相对间,录玉奴眯起狐狸眼:“哦?”
“文人好文斗,不若督公交于我处置,”
世子爷转身看向瑟瑟发抖的书生,笑得人畜无害,
“自然叫他口服又心服。”
江淮舟看了看万海吟。
万海吟即刻从身后走上来。
女子一袭月白劲装,腰间长剑缠着猩红剑穗,行走时英姿飒爽。她抱拳一礼,杏眼中锋芒毕露。
江淮舟笑了笑:“既然是文人,那便对诗。”
录玉奴无可无不可,倒是坐回了位子上。
江淮舟紧随其后。
“多、多谢世子爷开恩!”
书生喜极,对着江淮舟连连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