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门一阖,暗夜充斥着密闭狭小的空间,除了段嘉玲摩挲衣料的声响,就剩下心跳。
她和他的。
她不敢揭下帽子,穿裤子穿得她脸颊冒红,不能示人。
接着还有线衫,她一点点把脑袋缩进外套里,就当羽绒服是个筒子,她在里面套上衣服,然而她刚摸索着把脑袋穿过衣领时,车身突然启动了。
羽绒服里“唔唔”地传出段嘉玲的细软声线,她现在被衣服蒙住了脑袋,像毛毛虫似地鼓蛹。
男人轻笑了声,说:“乌沙的车出来了。”
“唔!”
段嘉玲脑袋从羽绒服里冒了出来。
“乌沙就在车上吗!”
她瞬间激动道:“我就知道今天在酒吧看到的男人是他!”
沙谨衍此时眼睫微侧,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找他相亲的吧。”
段嘉玲在衣服里闷出水的眼瞳微微一扩。
沙谨衍淡定地看着前方的车,平静道:“你不止骗我一件事,对吗?”
其实他也没什么好在意她骗不骗,萍水相逢,她也不是为他而来的。
沙谨衍思及此,语调平淡地转过:“刚才看了眼,开车的是艳红,至于车里有没有其他人,等下车才清楚。”
如今深夜,风中滚来细碎的雪花,段嘉玲看着挡风玻璃,当真前路渺茫。
她微低着头,抿了抿唇:“确实没有相亲像我这样的,但我明天就要回鄂温克旗了,如果今天见不到他……我不想回去不好交代,我真的尽力了……”
说到后面,段嘉玲感觉鼻尖不受控制地发酸,张唇深吸着气,压下喉间酸涩,指尖揪着,右手的拇指捏左手的拇指。
沙谨衍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骨节在凸起。
暗黑的道路里,车辆间或掠过几束光影,在这样的冬夜里出行,她却难得没有孤单感,温声对他说:“今晚谢谢你。”
再情急的兔子,还是会礼貌地说“谢谢”。
“打算怎么回去?”
他的车速渐渐放缓,他追得并不紧,雾雪天气反而成了掩护。
谈到这个话题,段嘉玲心情就好了些:“我准备坐火车回去,从海拉尔到满归有一趟绿皮火车,风景独好,我还没坐过呢。”
所以跟季闻洲请了几天假,来都来了!
车身驶出了城镇,前路便是山林县道,段嘉玲却异常安心,因为她跟沙谨衍坐在一辆车上。
夜里跟车容易瞌睡,段嘉玲便跟他聊天,问起:“你跟乌沙是怎么认识的?”
又是跟乌沙有关。
沙谨衍下颚紧了紧,骨头咬着,绷着张脸:“小时候在一个乡。”
“哇~”
段嘉玲眯着眼睛说:“我小时候的玩伴都不知道在哪里了呢,看来你还挺长情的。”
没来由又突然夸了他,沙谨衍微微吐了道气,这次话多了些,说:“十岁那年回到鄂温克上学,阿爷带我到其他家里做客,我从一个平房走到另一个院子,只有乌沙,在我进屋后站起来迎接我。”
十岁,回到鄂温克,被欢迎……
这几个字眼在段嘉玲脑中盘旋。
很细微的一件事吧,沙谨衍竟然记到现在,甚至拿出来讲,似乎就因为这个细节而和乌沙成了多年兄弟。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汤曼珍脸上。
两次打的还是同一边脸颊,让她脸上的巴掌印更明显、更触目惊心。
“我就是势利!我势利,才能爬到今天的位置!我势利,你五岁那年才能来香港当千金小姐,穿名牌,坐豪车,住别墅,享受珠光宝气的生活!这些你都享受完了就放下碗骂娘,你有没有良心啊?!”
肖春莲停下来缓口气,继续痛骂她。
“我真是后悔,后悔从小到大一直溺爱你,纵容你,让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让你从来没有吃过一点生活的苦。你才会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这么不计后果地和一个坐过牢的男人结婚!你以为你爹哋永远是你的靠山吗?我告诉你,你爹哋如果知道你结婚了,他绝对不会再正眼看你了,你在他眼中就是个没有价值的死人了!”
“我只是结个婚而已,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等过两年,我把欠Leo的人情债还完了,我就会和他离婚的。”
“所以我说你是个蠢货!你不是想和他结婚而结婚,你只是为了还所谓的人情债,就随随便便地、冲动地和他结婚,完全不考虑这场冲动的婚姻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巨大损失!就算你离婚了,你也掉价了,想再结婚,只有别人挑你的份,你没有资格挑别人!”
“挑挑挑,挑个鬼啊,难道我自己不会挑吗?!”
“大街上那些打工仔,那些一个月都挣不到你一件衣服钱的男人,你的确可以随便挑!”
母女俩针锋相对,吵得面红耳赤,脸对着脸咻咻地喘粗气。
肖春莲气得脑子一阵阵的胀痛,心脏也跳得很快,血压不用测也知道肯定飙升了。走到桌边倒杯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平复一下激动的情绪。
“你结婚的事,Arlene知不知道?”
“知道,我还叫她给我证婚。”
“这个心思歹毒的死丫头居然敢不告诉我,故意看着你跳进火坑,自己就偷偷摸摸找了个有钱有势的男人,准备飞出我们家,嫁进沙家当大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