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清流:“乖,不说话。”
“我想跟你说话。”
“好。”庄清流吻她,“那小声一点儿……”
梅花阑:“嗯。”
月光萦淌,风声摇曳,相爱的人拥抱在一起的时候,幸福的时光就没有尽头。
第二天一大早。
梅花阑无声无息地清醒后,首先抿抿嘴,低头看了看没有衣服的自己,又抬起看了看面前的庄烛,最后目光落在她松散交叠的衣襟上,手默默缓慢地搭了上去。
“好了,想做什么。”庄清流第一时间睁眼拍了拍她的脸,“乖,别找事,我今天还想带你去看看故梦潮的百合花呢。”
梅花阑:“……”
庄清流吻她额头:“那花早上不开,晚上不开,冷了不开,热了不开,有雨不开,有太阳也不开,脾气大着呢。”
梅花阑于是默默无声地彻底收回了手,庄清流依旧从床尾拉出卷成了一团的衣服给她套上。两个人脚步轻快出门的时候,忙了一夜没阖眼的梅笑寒才刚刚倒头栽到床上。
祝蘅眼尾无声往屋中央瞥一眼,伸手接住她,掖紧被子道:“是你自己滚过来的。”
梅笑寒眼皮儿都抬不起地:“嗯。”
外面有风吹起,响起一阵簌簌的声音。模模糊糊中,她忽然想起来小时候亲眼目睹母亲殉父亲而死,后来又一路看过梅花阑心如死灰,再接着又是梅思提失去母亲,梅花昼闭关不出的三年。
无论什么时候,太过深重的爱都惨烈而拖累,她曾经很淡然平常地觉着自己注定一个人孑然利落的和一群鸟度过终生,可是谁能想到有一天,她会故意把火炉烧得旺一些,惹得一个人在夜深时分自以为天衣无缝地把它熄灭,然后装模作样地伸手把她搂到怀里呢。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梅笑寒梦呓般地在鼻尖紧贴着的肩上轻轻一蹭,无声地弯弯眼,进入一个温柔的梦。
另一边刚刚拉开晨曦的故梦潮沐浴在清风之中,显得温柔而静谧。听完梅花阑提起此事的庄清流脚步稍顿了一下,意外道:“……这样啊?”
“嗯。”梅花阑沉默片刻后,抿唇道,“伯父不在之后,她那段时间精神就不大好。”
所以没过多久,那样一个记忆里十分和蔼慈爱的女人抛下年幼的女儿,去追随丈夫完成了自己的殉葬。
庄清流落在大片大片的百合花田中喟叹一声,伸手轻轻摸了下缀着晨雾与露水的白色花瓣边缘。
难怪对于母亲,梅笑寒这些年从来闭口不提。
这时,半空中有一只流金色的漂亮蜂鸟叼着一个画卷翩翩飞了过来,庄清流抬头接住后展开,是兰颂送过来的。
其实之前她们要成亲的消息实在很突然,经常陷入与世隔绝的兰颂听说的时候已经是婚宴举行前一天的事情了,所以其实并没来得及准备礼物,紧赶慢赶地从荒无人烟之地淌出来又接连跳了好几个传送点人才跑来了,所以昨夜亲自用一整晚补上了一副画。
画的大部分是一片盛放到极致的绚烂花海,最中央用近似云雾的笔墨缀立着两道人形的光影,亦男亦女,亦高亦矮,亦胖亦瘦,亦老亦幼。所有花海的最上空,是一轮柔光弥漫的灿阳,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庄清流低头静静看了一会儿后,轻笑一声:“这是我看过最好的画。”
兰颂想说的所有话也融合在了这样一片花海和一轮日光里——愿这世上所有向往美好的人,都能永远生活在美丽的鲜花与纯粹的阳光之中。
庄清流又看了一会儿后,将画递给好奇地游来游去的渡厄卷上收好,自己兀自琢磨道:“兰颂这人真的很有文艺气息,工诗擅画……不知道留个淡金色的优美长卷发是什么样子。”
梅花阑:“……”
两个人手牵手,边彼此说着话边接连走过故梦潮广阔的平原,结着冰花的森林,流着清泉的小溪,升起灿阳的山头,最后轻轻点地,又来到了这世间最高的一座山峰。
梅花阑松开她的手道:“等我一下。”
“嗯?”庄清流转头问,“做什么?”
梅花阑目光在不远处的一颗松树上看了一下,道:“我以前在这里的树下许过一个愿,如今实现了,要来告诉它知道。”
“这样?”跟一颗松树爷爷许愿。
还要告诉它知道。
“好的喽。那你去吧,我等你。”庄清流笑她一会儿后,偏头捡了块儿石子,在天青色的花岩石上画了只小羊,然后又画着圈圈摩挲到旁边儿,哒哒点着添了句,“庄烛要和一只咩咩在一起。”
她以前在这里等梅花阑练剑时,等梅花阑睡醒时,等梅花阑来接她无聊时,也会一个人在石头上刻什么“太阳要升起,月亮要落下”,“日升月落,星辰闪耀”,“请你和我天长地久”之类的话,然后脑中不合时宜地自动联想到“天长地久有时尽”,又立即抹掉,光速改为:“请你和我吃好玩好,白头到老。”
久而久之,这里的大青石壁已经成为了她的专属画板和日记收录地。
片刻后,身后脚步声踏雪而来,梅花阑目光在石壁上掠过一眼,牵起庄清流的手,道:“回家。”
庄清流抛了抛石子,弹出去,笑起来娴熟地跑她背上,环着人道:“嗯啰。回家。”
梅花阑手绕到身后稳住她后指端轻轻一动,然后两个交叠在一起的身影便掠风而起,向着有光的方向越来越远。
身后有风吹起,温柔抚过山巅与崖壁,露出上面从今往后会长长久久并列在一起很多年很多年的字——
“庄烛要和一只咩咩在一起。”
“梅畔要和一朵花花在一起。”
“请你和我吃好玩好,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