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一声焦响,白色的特殊火焰轰然升空,开始舔舐跳跃起来。这时,院中却忽然刮起一阵奇怪的风,将那个损旧的粉荷色肚兜又卷起吹了出来。
庄清流早已有所准备地瞬间转眼出去,顺着风吹起的方向在仆人群中看到了一张奇怪的脸。
那张脸正在往墙边模糊消失。
她摆手,一条金色的灵绳忽然在墙边凭空出现,灵活地将这人两只手腕并一起缠住,拽着螺旋上了天。
事情刚刚解决,所有人都因这变故愣了一下,一众人都转眼看着那个男子:“你是谁???”
是啊,这是谁。浓眉大眼的。
庄清流好奇走近,从上而下打量几眼,问道:“刻意用一个肚兜将我们引过来的,就是你吧?”
梅思萼吃惊:“庄前辈,你怎么知道?”
梅思霁:“因为她成精了。”
庄清流道:“不。因为方才那具尸骨并没有起尸迹象,是有人将他特意挖出来的。而且——”
她手朝前一指:“成精的是他。”
梅思雩连忙跑了上去,冲渡厄拽着的男子问:“你不是人吗?!”
“别问了,他还不会说话,只是刚学会化形。”庄清流话落,又补充道,“是朵喇叭花。”
那男喇叭花眼睛十分明亮,并无惧色,甚至隐约透出一股不可名状的开心。冲着庄清流似乎很快地说了什么。
梅思萼“啊”道:“庄前辈,那你能听懂他说话吗?”
“自然,”庄清流忽看了那肚兜一眼,莫名再次挑起来,没头没尾地朝旁边院子走去。
白老爷惊得眼珠乱滚,不知如何是好:“诸位请留步,那是小女院子,敢问……”
“就是事关您的女儿。”庄清流瞥他一眼道。
据喇叭花说,此间白府乃是城中首富,而面前这位白老爷,大半辈子统共娶了六房姨太太,临到头来于子嗣上还是只有一个女儿,从小体弱得不得了,仿佛随时风一吹会病死那种。而一家人重财吝啬,不肯财产流到外人田,于是思来想去,便准备让亲外甥也就是林公子来入赘白家。
一众人走进小姐密不透风的院子时,喇叭花忽然挣脱渡厄,跑到窗前冲正趴窗框上的小姐关了半扇窗。小姐眼睛很亮,看起来果然很柔弱,看看他后,转而对院中一众人好奇地打量了片刻。
庄清流也有些意外,饶有兴趣地问喇叭花:“她知道你是成精的花?”男喇叭花连连点头。
涌来看热闹的人塞了满院子,白老太夫人沉住气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庄清流便提起手中肚兜冲小姐问道:“这是你的吗?”
小姐摇头辨认道:“不是。”
庄清流于是又转向人群边角的林公子:“你自己说,还是我来说?”那林公子脸色煞白,在风中疯狂抹汗。
庄清流对他这种动辄先想法掩饰自己的作风冷眼旁观,直白道:“你既已养有外室,还已有一个四岁的孩子,如今还想隐瞒地再占着这门亲事,怕是不大好吧?”
白老爷脸色骤变地转头:“……什么?!”白老太忽然脸现厉色,“呦鸣?”
“不必多说,不必抵赖。”庄清流把粉色的肚兜用树枝戳林公子怀里还他,“我要是想找到你的夫人孩子出来对峙,还是比较轻而易举的——更何况这还是你当年栽赃别人时,用的你夫人的肚兜。”
梅思雩满脑子浆糊:“庄前辈……到底是怎么回事?”
庄清流心疼地摸摸他没有用的脑袋,简短解释道:“我们眼前这个白府老爷呢,只有一个女儿,娶了她,就等于拥有了白老爷的家产。所以那边那位表哥林公子动了心思,白老爷和太夫人身为舅舅和外祖母,也是满意的。而那位林公子其实已有外室,为人不太讲究,之前还栽赃害死过一位曾喜欢白小姐的客卿才子,也就是一直作妖被我们方才烧了的那具尸骨。”
世人大多讲究传宗接代,不能绵延家族门楣的女儿终究不如一个外甥,能将外甥变成赘婿简直一举两得。本质还是将自己死后那点儿带不走的东西看得太重要。
梅思雩听得连连点头,转看向男喇叭花:“那这一切和他……”
“他呢,就是个普通的喇叭花,最早就长在这里的窗台前。”庄清流道,“而这白府小姐,从小体弱不能出门不能吹风,所以最常做的事就是趴在窗框上看花。有时候不愿意喝药,就从窗框偷偷倒下去,渐渐将他浇灌出了灵性。”其实也有这些年天地灵气大幅度充沛的缘故。
此外,小姐没事儿还会自顾冲着喇叭花说话聊天,冲它念书,给它浇水,一人一花互相陪伴。好几次小姐都快咽气了,全靠它奔波进深山,然后偷偷往熬药的砂锅里丢成精的山参胡须救命,这些都是普通人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然后对于林公子之事,喇叭花便想了这个办法将它闹大。成功吸引来可以听懂他话的庄清流,将此事揭开,救小姐出火坑。
梅思萼好奇道:“那那具尸骨?”
庄清流道:“那具尸骨生前其实是白府的门客,因小姐曾对他有恩,所以死后也愿意报答。”
喇叭花便将他挖了出来恐吓林公子,有些事它自己是做不到的。
梅思雩忽然忍俊不禁地冲他道:“你是不是很喜欢小姐啊?”
庄清流忽然笑起来,凑近窗框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问小姐:“你喜欢他吗?”小姐:“……”
可是喜欢也没用,喇叭花如今只能短暂化形,维持时间短得让昙花都羞涩,而且话都不会说。于修炼一道上所需要的时间还很漫长,等它可以了,小姐埋身的山头估计都被风吹平了。
“啊?”梅思雩这个共情能力超强的boy好难过,连忙帮忙央庄清流,“庄前辈,你不能帮他吗?”
“我当然能。”庄清流忽然开心地拉了张条子出来道,“掏钱!”
“……”
梅思雩谴责地凑近一看,好家伙,收费还如此之贵,让人咋舌。
庄清流冲很明显互相喜欢而依赖的二人道:“你们可想好了,没有人比我更懂成精了,也没有比我更能够帮你。”
梅思霁在旁抱臂翻眼:“难道不应该是,没有人比你更懂白莲花?”
“……”庄清流十分哽咽,无话可说。
当夜,听说白府和林府皆大门紧闭,气氛一片凝肃沉重,想来那位林公子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再者白府十分重面子,此事若闹开,万万没有再周全回转的可能。那位大喇叭还是怪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