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身躯猛地一颤,口中发出愤怒的咆哮,却又因砂锅的热度而不敢贸然上前。
王絮将这一方动静尽数收入眼中。
“雪衣,雪衣你别怕,我来了。”
李奉元大跨一步跃上马车,迅速擎出腰间匕首,朝着棕熊猛冲过去。高高举起匕首,用力扎向熊身。
一下、两下、三下……
李奉元不知疲惫般,连续插了十几下棕熊没了呼吸,才肯罢休。
鲜血溅落在李奉元的脸上,他的一双眸子惶惑地睁大,却像是清水濯洗过一样,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李奉元忙不迭地钻进帷幔。
他顿时慌了手脚,小心翼翼地取来清水为程雪衣漱洗手指,“你疼吗?”
程雪衣的手指通红肿胀,轻声回:“不是要我的命,什么都好。”
窗棂处,帷幔轻轻卷起。
荷花少女凑在一旁,与她弟弟亲密耳语。
王絮的手按在帷幔上。
周煜不愿她见到程雪衣。
此前,王絮没瞧得分明,只记得黑衫女手上有一道疤。
程氏家主心有不安,恐周煜难下狠手,再遣人来杀南王,亦未可知。可这样的话,程家为何不杀崔莳也?
这一切,只有见到程雪衣,才有个分明。
一阵微弱的喘息声自王絮身后传来。
寒意自王絮足底骤起,恰似无数冰寒针,徐徐扎入肌肤,须臾便蔓延周身。
王絮转身看它。
它假装死去,埋伏在原地,将以雷霆之势起杀手。
棕熊的眼睛半睁半闭,眼神中透露出痛苦与疲惫,但是更多的是——
马的眼睛是横瞳,可清晰辨明前后方。熊的眼是圆形,与人相同。
人会隐匿眼中的怨毒,动物却不能。
棕熊盯上王絮,目光如箭,直刺过来,令人不寒而栗。
车厢里起了争端,程雪衣的侍女大喊一声:“你在干什么?你抢我们小姐的东西干什么?”
荷花少女立于窗棂边,对着身旁男孩轻声言语。
恰此时,一页纸自窗牍中飘出。
忽有一双手伸了出来,甚是白皙,在空中徒劳地抓挠,似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地收回去。
车厢里,李奉元的语气也是溢于言表的惊讶:“没事的雪衣,我去帮你捡回来。”
窗棂边男孩扔出来一个物什:“姐姐,接好了。”
棕熊于此刻,眸中凶光毕露,四肢蓄力,猛地向王絮扑去。
王絮闪身一躲,撞上不远处周煜幸灾乐祸地眼神,咬着牙,正要再次转身。
王絮身后再无退路。
她眸光猛地一震,只见荷花少女手持一刀,猛地劈向她。
刀光一闪,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棕熊如一座小山跳上来。刀的去势已无法收回,直接插进了棕熊的眼睛。
棕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眼睛处鲜血喷涌而出。
它再次倒地,但仍不甘心,试图再次站起来。
荷花少女拔出利刃,刀锋上还沾染着牛的鲜血,她脸色惨白,道:“我叫……云娇。”
一柄剑,自远处而来,扎进棕熊的脖颈。
是周煜。
云娇瘫坐在地,脸颊微红,手中的刀滑落,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衫。
她抬头看向周煜:“你为何不早救我们?”
周煜看了眼王絮,轻描淡写地道:“你是谁,我是谁。”
阳光的斜照下投下斑驳的影子,地面的石板路有些许青苔。
云娇跪在地上,白肤像骨末,红晕如丹砂,黑发如漆灰,影子沉默地落在地上,有些青。
怨恨就像水珠从岩石缝里渗出,此恨独属柔弱者,满含绝望,尽显疲惫。
可除了流泪,她还会握刀。
王絮若有所思,心中被一双手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