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劫持崔莳也的黑衫女,手上有一小道烧伤的痕迹。荷花少女的手此刻血雾淋漓,豁开了个大口子,即使有痕迹便也看不真切了。
王絮怀疑她,只因这人从头到尾,没喊过一声痛。
程雪衣在屋外,终归王絮是不会出事的。
不如试一试这荷花少女,到底是人是鬼。
荷花少女被拉得一个踉跄,虽满心恐惧,却也只能跌跌撞撞地跟着王絮往外走。
巷子里静得可怕。
墙壁在阳光的斜照下投下斑驳的影子,地面的石板路有些许青苔,散发些许潮意。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马车横亘于路上,中年妇人携其子,二人畏缩不前,紧紧靠在墙角。
幼熊此刻正趴在拉车的马身旁。
爪子剖开马身,马发出凄厉嘶鸣,血染红了地面,几头牛也横七竖八地躺在一旁。
潮湿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王絮胃里一阵翻涌,拉着身侧人的手紧了几分。
“周煜!”
李奉元高声呼喊,抬手撩开马车帘子,而后纵身一跃,来到王絮这边。
他松开系着的棕红色斗篷,顺势一甩,将斗篷抛向刚走出来的周煜身上。
这一声,惊得熊弓起身子,后爪一蹬地面,一道棕色弧线向周煜射来。
周煜见状,脸上看热闹的神情一扫而空,他侧身一闪,险险避开熊的攻击,却也惊出一身冷汗,“李奉元,你这江东的野蛮人,连一头熊都怕成这样!”
李奉元瞅准时机,举起匕首刺向熊后腿,“你可是武将之子,这头熊你岂不是能直接宰杀来茹毛饮血!”
“你不也是武将之子,江东子弟最是野蛮……”
周煜一剑刺中熊的脖颈。
棕熊转身挥爪,李奉元躲闪不及,膝盖被拍倒在地,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不忘道:“你这色迷心窍的人,怕不是得了花柳病,一张嘴,吐出的全是病气。”
……
荷花少女冲到中年妇人面前,“娘,我们快走。”
程家马车横在路中,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拉车的马仅余一匹,中年妇人带着儿子匆匆忙忙攀上车辕。行过之时,竟撞倒荷花少女。
她眼睁睁地看着中年妇人,满脸的惊愕与委屈。
然而,中年妇人并未回头,只是心急火燎地三两下登上了车。大喊:“哪个会驾车哟?赶紧走哇!那可是熊啊,熊咧!”
车内传来程雪衣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坠地:“有他们在,没事的。”
荷花少女一个趔趄,倒向路边的树丛。交错的枝桠勾走了她的面纱。她默不作声地流下了眼泪。
王絮俯身捡起地上之面纱,而后递还于她。
难怪荷花少女要以轻纱覆面,不作伪饰而言,王絮一十六载人生,从未见过如此美人。
美人恰似燃烧的红蜡。
向上处,是光焰中的冷艳花枝,卷起火一般炙烈花苞。向下处,为云娇雨怯的玻璃魂,若不加以悉心呵护,便将烟消云散。
荷花少女急忙将面纱遮盖于面,一双眼怯生生地望向王絮,轻声道:“谢谢。”
这人王絮莫名有些熟悉。
王絮护着荷花少女,向车厢走去,“我送你,去见你娘。”
荷花少女乖软地点了点头。
王絮指尖一寸一寸凉下去,掀起帷幔一角,侍女正为程雪衣沏茶,程雪衣眸子专心地盯在桌面。
正要完全掀开之际,从天而降一头棕熊,落在马身上。
那匹马受惊嘶鸣,高高扬起前蹄,四蹄乱蹬,棕熊在石板上摔得鬃毛飞舞。
“周煜,你个口口东西。”李奉元怒目圆睁,挥剑向周煜砍去,“你踢到那去干什么,你是个口口吗?有人你不懂?”
周煜身形一闪,躲过这一击:“失误,失误。”
李奉元一击未中,心中更是恼怒,急忙掉转方向,奔向马车这边。
棕熊瞪大了眼睛,鼻孔中喷出粗重的气息,跳上车厢,风呼啸而过,吹动周煜的衣衫,手中的剑也微微颤动。
王絮抓起荷花少女,自马车上滚下去,倒在一边的荆棘中,棕熊闯进了帷幔,车内传来母子惊恐地尖叫。
程雪衣原本精心梳理的发髻也有些散乱,她直起身道:“别怕。”
她霍然直起身来,微微侧头,似乎是在判断帷幔的方向,双手端起砂锅,不顾手心疼痛猛地掷出。
砂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一股凌厉之势。
棕熊正欲扑向帷幔,冷不防被砂锅砸中,被烫得大声喘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