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载盈双手拢在袖中,垂下眼睫:“早该如此了。”
茶水摊正中间的老者捋了捋胡须,抬手一块手帕,向他递来,小声道:“殿下,您……”
徐载盈自知脸上字迹荒谬,神色一冷:“戏既已唱完,你便回吧。”
旁人看笑话,他不在乎。
老者将一杯茶推到他身侧的桌旁,徐载盈不明所以,垂眸望去,一怔。
茶叶浮在水面,碧水倒映下。
青年静静地坐在椅上,漆发乌黑,淌在肩头。发尾挂着水珠,眸中亦有水光闪烁。
王絮说,她再不会对他说谎。
可她不过是不“说”谎罢了,她在他脸颊上写下“我爱你”三字,
她根本不爱他。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
这比全世界最恶毒的话语,更让徐载盈觉得羞辱与受伤。
第37章111
王母形容枯槁,她瞪大了双眸,眼中满是惊恐:“我……我看到王絮了!”
王郗满面尘灰、神色疲惫,拖着草席寻地葬父,草席与地面摩擦,沙沙作响。
城门口喧闹不止,告示栏层层纸张于风中乱舞,一张寻人告示被风掀起一角,隐约露出花纹图案。
接连几天下雨,冲淡了告示的红,鲜红的颜料顺着水流淌下。
行人围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有人道:“这告示都贴了六年啦,程家二小姐却还是杳无音信啊。”
“程二小姐只是个养女,亏得程家找这么多年。”
“真是奇怪,连画像都没有一张,就这么个胎记,怎么找啊?”
“这胎记也生得奇怪,花一样。”
王郗将王母妥善安置于一处破旧小棚子中,那棚子虽破败,却也勉强能为王母遮风挡雨。便向路人拉袖询问:“大哥,您知道寻人告示的事吗?”
一番打听后,略有收获,遂寻至一府邸。
府邸气势恢宏,朱门高矗似接云霄,门上铜环于日下熠熠生辉。
王郗在檐下静候主家,身姿局促,双手不住地搓着衣角。下人见他衣着破旧,随手朝他递来几文钱。
待他详述寻人告示一事,下人神色大变,不敢有丝毫耽搁,匆忙转身入内通报。
王郗怀着忐忑的心被下人引入屋内,屋内光线幽微,仿佛被一层薄纱笼罩。
身前隔着屏风,下人退下时道:“大小姐,请尽快。”
待王郗站定,一道女声从屏风后传出:“你是说,她尚在人世,昨夜你还见过她?”
王郗点头:“对。”
“这天底下,只你知道她的去向?”那声音再次响起。
王郗攥紧了手心的寻人告示,话还未说完:“不错,她——”
屏风碎裂,木屑四迸,寒光乍现,剑刃径直刺入他胸口。他手一松,告示掉在地上。
淡粉色的字被喷涌的鲜血染成殷红。
王郗惊愕地抬头,“你竟容不下你妹妹……”
剑风掀开额前碎发,一双冷峭的眼眸,彻底露在光下。尘埃纷飞如雨,她一张脸不起半分波澜。
眼前人不轻不重地说:“现在谁也不知道了。”
心像被捅了个豁口,尖锐的痛感无比清晰。
王郗倒在地上,衣襟上叠满了鲜血。
他疼得哑口无言。
原来阿姐这些年是这样的感受。
父亲的遗体还未下葬,王母又糊涂得紧,连路都认不得。
这一去,就是诀别……
未关紧的门透出扎人的光,王郗半阖上眸,不省人事。“砰”的一声,门被推开,露出一片绛红嵌珠长衫的身影,走进来,不看王郗一眼。
沈自流将鬓发拨到耳后,露出皙白耳尖,耳尖挂的红水滴耳环透明得要流出血来,“又是骗子?”
程雪衣微微点头:“女儿稍后便差人,料理他的身后事。”
“扔去乱葬岗。”沈自流目光落在地上的告示上,声音已冷,“力气花在你未婚夫身上。”
程雪衣俯身捡起告示,眸中一片平静:“女儿会寻个机会杀了他。”
沈自流松了口:“他一死,我给你另许亲事。”
周煜失南王为恃,朔方军亦收归己有,他已无用矣。是时候处理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