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习管家笑着开口:“这世间,竟真有雪女这般剔透之人,能让坏人与好人皆倾心于她。”
“我女儿便是这样一个人。”
程又青端过茶盏饮下一口茶,他敛眸神色平静,“杀了她们。”
半遮盖的窗纱落下,习管家跪在马车上,为程又青拍去了膝上的灰尘,一柄刀被掷在他身旁地上。
不必说是谁,习管家抬眸:“是。”
程雪衣低垂着眼帘,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岑安送王絮至胡同街。此街巷蜿蜒曲折,街边老屋错落,时有欢声笑语,锅碗瓢盆碰撞声传出。
王絮道:“你且去忙吧,我自会搭车回去。”
岑安凝望着她,片刻后,转身离去。
王絮在胡同街徘徊数圈,门后透出晚香玉的馥郁香味。
王絮打开那虚掩的门,踱步进屋,关上门。
屋内摆着数盆晚香玉,正中间两叠屏风矗立,挡住了其后人影,中间一道纱帘低垂,遮住了案几。
王絮垂眸:“你叫我来,我来了。”
昨夜,黑衫女子递出信笺,约她于胡同街一会。此时,她声柔话淡,端坐在帘后,抬起一只毫笔。
“你若要学易容,必先精于绘画。须知眼睛或细长,或圆大;眉形或浓,或淡,或弯,或直。”
按照约定,王絮放她走。
她该将一身本事教给王絮。
王絮走到案前,隔着一层纱帘,“你会教我吗?”
黑衫女此番未易容,想必是时间仓促之故,毕竟才刚被释放出来,应是无暇顾及。
“我倒是想,可是没时间。”
帘幕后的人一手撑起下颌,一手推出一幅画:“你猜他为何要杀南王?”
画像上的青年身在觥筹交错的饮宴,夜幕下,一片灯光叶影中,他回眸看来,眉眼写尽张扬。
是周煜。
这画法,倒是和徐载盈有些像。
王絮颔首道:“因他恨他。”
黑衫女轻轻一笑:“那可不是,他从未恨过南王,甚至……很爱他。”
王絮提笔在画中人脸上勾勒,一个清晰的叉落在周煜额头,“他若是这种个性,只怕天底下,没有他恨的人,没有他不爱的人。”
黑衫女笑了笑,道:“若是说,我见过的人中,他最恨的,应该是你。”
王絮身体微微前倾,手附在纱帘上:“你究竟是谁?”
帘幕后的人将桌上摆放的一本《雪女》翻动数页,露出一行楷体,手指点在那行字上。
“你是给了我这条命的,救命恩人。
门外忽起波澜,只听“砰”的一声,有人推开门。
黑衫女身形一闪,自窗户逃离。与此同时,一个蒙面人高举手中刀,刺向王絮心口。
王絮冲进帘幕后,俯身躲避。
那人的刀顺势而下,“嘶”的一声划破了王絮的后衫,露出了她后背的痕迹。
他震惊地瞪大眼睛,眸中露出一分杀意:“你是——”
王絮转身乘机拔出怀中刀,径直插进他胸口。
两人握着的刀一模一样。
刀入血肉,蒙面人的面罩滑落,露出一张脸,是习管家。见到王絮的脸,他咽了口血水,声音颤抖着道:“是你……”
“你为何会在这里,你可知道我们……”
习管家的话如同被生生截断的丝线,一柄剑再次贯穿他胸口,他艰难地转身。
门扉边站了个青年,青年看的却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王絮:“你来这里干什么?”
习管家抬刀割花了脸,杀意褪得一干二净,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再也无法诉说。
生机渐失的眸子里满是眷恋,不舍,后悔。
习管家倒在地上,一口血堵在喉间:“为什么是你。”这声轻得几不可闻。
一滴泪无声无息地在地上氤氲开。
王絮上前捡起他的刀,俯下身为习管家阖上眼眸。一道阴影覆在头顶,王絮还未反应过来,胳膊被这青年攥住。
王絮下意识后退两步,反倒激怒了他。
他伸手将她箍在案几上,王絮坐在案几上,视线却落在一边周煜的画像上。
二人挨得很近,近到呼吸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