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的已经很老,有的十五六岁。
那天我在教室等老师上课,一个慢腾腾的大胡子同学走了进去,我对身边的同学说,这是我们的老师吗?
那个同学说,这是我们的同学。
果然,他坐在了课桌前,三好学生一样开始学习。
一会儿,真正的老师上去了,比他还年轻,据说是刚毕业的本校硕士。
我走进楼里,楼道里漆黑一片,我往前摸索着,突然间感到孤独。
铺天盖地的孤独。
我好象住123房,可是123房在哪一间呢,我觉得差不多了,就推开门进去。
我摸摸亓刚睡的床铺,竟然没有他,他今夜去了哪里,我的床在上铺,灯早就熄了,我怕摔下来,如果摔得正好,一口气上不来,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我还是爱着的。
听母亲说张三或者李四很强壮,就不小心磕了一下便仙逝了。
这个世界再幸福再痛苦也不再属于他们。
我需要这世界一切的幸福和痛苦。
虽然我才18岁的样子,我已经感受到了世界的美好和丑陋。
死亡。
我对自己说,那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没有好好度过自己的小命。
三年之后我已经21岁了,有一天我在《南方周末》的报纸上看到那些要求“安乐死”的病人们,那些癌症患者们,瘦骨嶙峋的照片被记者拿到报纸上大片地发表,让人触目惊心。
还有春天一种叫“非典”的瘟疫覆盖着那些躺在隔离室的病人们,他们甚至渴望去街上看一眼没有戴口罩的干净的脸。
一切都平息了,但一切都放在了心里。
在当天的日记里我写了这样一段话:无数的病人--他们也热爱着生命,热爱着难堪的人间。
外面在轰轰烈烈地进行着的事情,与他们无关。
瞬间我发现,一个人的一生再伟大,再无处不在,也是有限的。
你经历过的只能是与你正面接触过的。
你无法体验得更多,更不用说全部。
如果说全部是大海的水,你体验过的不过是潮湿的一点雾气。
你一辈子只能享用一粒尘埃那么大的幸福,而灾难和恐惧超过了宇宙,无限漫长地覆盖你毕生的痛苦!
房小爬,2003年7月20日北京。
当我躺在亓刚的床上一觉到天亮,被人叫醒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睡的不是亓刚的床,更不是123宿舍,而是129。
我回到自己的宿舍,看见亓刚正睡得甜蜜,他有着一个斯文的头颅,稀稀拉拉几根头发,说话慢悠悠的,还经常来一句李白的《将进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说完他就开始夹着书去教室上自习了。
他高考完蛋后去那个古老城市的古老大学读自学考试,当我离开那里,坐着发往首都北京的火车,我还想着他,还有他们--更多类似的哥们儿。
我是星期五晚上在西门碰见张朵的,我刚给翟际通过电话,正奔向她等我的地方。
张朵的右边挂着一个新鲜的女孩子,张朵对女孩子说,这是我的好朋友房小爬。
张朵对我说,这是我的女朋友乔敏。
乔敏整个比张朵高出了半头,她好象是带着自己的弟弟出来逛街。
张朵看上去只有1。68米左右,而乔敏有1。74米的样子。
她短头发,大眼睛,嘴有些向左倾斜,不过是很好看的那种微微的倾斜,她一笑就显得端庄了。
她说,很高兴认识你。
我说,我也是啊,好,你们继续,继续,我得去练功了。
张朵对乔敏说,他说的练功,就是找个女孩切磋技艺。
乔敏问,什么技艺呀?
张朵说,就是我们经常切磋的那种,在黑暗的花园里,随着美妙的呻吟声,技艺越来越深厚。
乔敏愣了两秒就在张朵的鼻子上捏了一下。
我这时已经走开了,乔敏和张朵的声音被更多的声音淹没。
翟际明显精心打造了一番自己的形象。
她的眉毛画得太黑也太长,嘴唇上的口红是银色的,不过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