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他的表哥,你希望看见他和一个让你不满甚至惊怒的人牵扯吗?”燕颂反问。
崔玉摇头,叹了口气,“我明白大表哥的难处,棒打鸳鸯怕伤害冬冬,可这一棒子必须要敲下去。”
“这事儿让我悬心许久了。”燕颂扯了扯唇角,垂眼看着扇面上的竹枝,“说实话,荆山,起初这无异于给我当头一棒,来不及反应。我自小看着长大的弟弟,比寻常兄弟关注多十倍百倍,怎么就不知他何时有了喜欢的人?且我这些时日思来想去,猜这个猜那个,到头来一个没猜对,这太让人不安了。”
崔玉此时已经冷静许多了,开始思考该怎么渡过此“劫”,如果可行,他还得帮小表弟一手。
燕颂语气很轻,失落、迷茫、怅惘……五味杂陈,他鲜少在人前表露情绪,尤其是脆弱、容易引人攻击的情绪。显然,燕颂处处碰壁,仍然解不开这道难题,他已经到了绝望的地步。
可是,好像有几分奇怪,崔玉琢磨着。
这不是一个兄长该有的情绪,哪怕这对兄弟自来不同寻常,亲密无间,但这样的情绪仍然超出了范畴。
崔玉眯了眯眼,斟酌着问:“大表哥,你到底是担心冬冬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从而有不好的,还是你在意的其实是这事本身——你压根就不乐意冬冬喜欢上某个人?任何人?”
燕颂和崔玉对视,心中一忖,如今的情形光靠他自己是不行了,可以先把崔玉划入己方阵营,寻求帮助。
这么一想,燕颂选择实话实说,“后者。”
“!”崔玉喉结滚动,激动地问,“为何!”
燕颂说:“除了我,他和谁凑一块儿都不能让我安心,这是从理智上说。”
“那不理智呢?”崔玉的手在半空中晃来晃去,好似晃着一面旗帜,为不识前路者引路,“抛开一切理由,最纯粹呢!”
燕颂说:“大抵就像你不愿入朝那样。”
“哈、哈!”崔玉字正腔圆地笑了两声,“我不愿入朝是因为我不喜,不喜,这就是最纯粹的情绪啊!那与之相对的是什么啊?”
是喜。
小郡王猜出来了!常春春暗自啧声,心说:找对人了!瞧瞧人家这机灵劲儿!
“大表哥,你别打我哎呀算了你打我我也要说!”崔玉捂住半张脸,小声和燕颂说,“你是不是对小表弟产生了一些超出兄弟范畴的感情而不自知啊?”
燕颂:“……”
崔玉:“……”
房间:“……”
“怎么不说话?”崔玉虚弱地说,“我要被打死了吗?”
“不是。”燕颂淡声说,“我自知。”
崔玉眨眼,迟钝地,“啊?”
“我自知我喜欢他,倾慕他,对他有兄弟之间不该有的情愫,我知。”燕颂静了一瞬,说,“我深知。”
“……”
“……”
“……”
长久的沉默后,崔玉转身把被子叠成一块儿,把脸埋了进去,在主仆俩的注视中开始浑身哆嗦——无声大笑!
笑出声来简直是要吵醒全客栈!
崔玉生怕自己成为古今第一位笑死的人!
瞧瞧!
瞧瞧这对睁眼瞎的笨蛋!
瞧瞧这对苦苦折磨自己、折磨对方的笨蛋!
“很好笑吗?”燕颂蹙眉。
崔玉抱头,很想说不是那种好笑是这种好笑,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一直在笑。
“……春春,”燕颂从床沿起身,吩咐说,“打一顿,给他治治吧。”
“先别介,殿下,忒奇怪。”常春春上前劝说,“小郡王哪怕是活不下去想死,也不该追求这么个死法啊。”
道理是如此,燕颂说:“那他到底在笑什么?我说的哪个字值得他如此讥笑?”
“笑不一定是讥笑,”常春春看着已经笑得出不了声儿、笑出眼泪捂着肚子满床打滚的小郡王,琢磨着,“也可以是喜极而泣的笑?”
“我喜欢冬冬,他喜极而泣个什么……”燕颂话语一顿,福至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