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有观音。我自有观音。”◎
崔玉在梦里打了个喷嚏,从馨香美梦中惊醒。
床畔坐着个人影,在月光下高大、安静而危险,崔玉心中惊跳的同时已经抽出枕下匕首,猛地向前刺去。
扇柄挡住刀刃,轻巧地卸力,那人笑了笑,说:“枕下藏刀,倒是没有忘记。”
“……谢大表哥夸赞。”崔玉起身跪在床上,双手合十,虔诚地请问,“深更半夜,您老坐在这里有何贵干?如果想杀我,可以直接动手,没必要纡尊降贵地来吓死我。”
深夜搅扰人家美梦,的确缺德,燕颂并没有计较崔玉的阴阳怪气,说:“不回燕家,住在这里做什么?”
说罢,房间里“噌”地亮起一盏烛火,常春春在桌旁吹掉火折子,朝崔玉捧手行礼。
你们主仆俩是鬼变的吗?
崔玉敢怒不敢光明正大言,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他身子一扭,盘腿坐好,“折腾了一日,我好累啊,两地又离得远,我就索性在考院附近挑了间客栈住一宿,明日醒了再说。倒是大表哥,深更半夜来我这里装什么鬼啊?”
“我有事问你,”燕颂顿了顿,修改措辞,“请教你。”
崔玉:“?!”
他有些惧怕或者说惊恐地盯着燕颂,小心翼翼地说:“大表哥有事尽管吩咐,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有话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必如此客气的。”
“是冬冬的事。”燕颂说。
崔玉纳了闷了:冬冬的事情,天底下谁有您更“懂行”啊,还用得着来请教我?
奇哉怪哉,但崔玉态度很好,说:“大表哥请说,我一定、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冬冬有个心上人,这件事如今不算什么秘密,你一定也知道。”燕颂说。
危险危险,崔玉暗自警惕起来,大表哥不会是知道冬冬的心思了吧?要来这里拿他作人证去问罪冬冬?!
“我知道。”崔玉紧张地问,“因此?”
燕颂看着崔玉的神情,微微挑眉,“你在紧张什么?”
“我、我是替冬冬紧张,大表哥兴师动众,想必事情严重,我怕你说他。”崔玉狡辩,“我当然不愿意看见冬冬被骂啊。”
“是么。”燕颂摩挲着指环,目光始终落在崔玉脸上,“你和冬冬要好,凑在一块儿时常噼里啪啦说个没完,上到国家大事,下到哪家的母猪下了几个崽儿,有的说,那可有说及此事?”
撒谎的高境界是真假参半,崔玉在心里默念这句话,说:“有的。”
“那冬冬可有告诉你,他的心上人是谁?”燕颂问。
我的小表弟啊,你到底做了什么打草惊蛇的事让大表哥夤夜来审问我这个还没有正式走马上任的军师啊!
崔玉在心里哀嚎,面上竭力保持冷静,说:“没有啊。”
“没有、啊。”燕颂重复着崔玉的话,琢磨着那语气,温和地笑了笑,“荆山,你在骗我吗?”
崔玉和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对视,下意识就又想跪下来并且大呼三声“大表哥我错了”,但转念想起小表弟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他心里一硬,骨头一挺,还是强撑着没改口,“大表哥,我真的不知道!我是问过,但冬冬不和我说,这孩子瞒得死紧!”
“竟然连你也瞒着。”
燕颂的语气不似疑问,让崔玉忐忑至极,干笑着,“是啊,”他急中生智,拍一句马屁,“他连大表哥都瞒着,那更没必要和我坦诚了。”
“旁的事情的确如此,但这件事不同。”燕颂说,“冬冬的这个心上人有悖理法、离经叛道,哪怕是为着他那双蹦哒的腿,第一个就该瞒着我。”
呵呵,呵呵,这件事真的还能保密吗,还能保得住吗?崔玉吞咽唾沫,小心地瞧了眼燕颂,说:“大表哥,我真的不知道……”
“无妨。”燕颂看着畏畏缩缩的表弟,温和地说,“你去帮我问出个答案来。”
“……”崔玉求饶,“我要是能问出个一二三四,那早就知道答案了!”他打了个滚,哼哼唧唧,“就别为难我了,我真的帮不了做不了,去找别人吧!呜呜——”
同样的撒娇打滚,燕颂此时却忍无可忍,“好好说话。”
“是。”崔玉立刻正襟危坐,收敛神情。
“荆山,我并非要为难你,而是此事只有你能帮我,理由你清楚。”燕颂推心置腹,“冬冬瞒着家里人有他的心思,可我不能真就不管他,如今这个局势,别说是什么心上人,哪怕是个路人生人与他多说一句话,我都是要过问的。”
“我懂得,可是……”崔玉犹豫,“大表哥,我问一句,你如实给我答复,让我安个心,成吗?”
燕颂颔首,“你问。”
“若冬冬的心上人真的让大表哥不满甚至惊怒,你会如何做?”崔玉说。
燕颂如实说:“不知。”
崔玉麻木地看着燕颂,“我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