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桐神色平静,哄了江颂两句后熄了传声石,而后站在桌子上,深呼吸——
“温庭钰!!!”
掀破屋顶的怒吼叫温庭钰动作微滞,下意识抬眸,便瞧见一团黄色毛绒物体朝他的脸直直飞来。
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脸就挨了一脚。
那只长不大的小黄鸭踩着他的鼻梁,扑腾着翅膀三两下冲到他头上,气得咬牙切齿。
“让你去接人!你接到哪了?!还告诉我江颂已经安顿好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安顿吗?!”
季桐眼里冒火,踩着温庭钰的脑袋,扑腾着翅膀,毛嘎嘎掉。
“老子今天叨死你!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原本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的俊美贵公子,转瞬间就顶了一个鸡窝头,但他像是早就习惯似的,眉眼平静冷淡,伸手拎住那只作乱的小黄鸭,随意放在桌子上。
散乱的头发瞬间又变得一丝不苟,发完火的季桐稍微拽回了点理智,拍拍自己身上掉的绒毛,眸光晦暗忧虑。
“带我去玉山道观。”
另一边的江颂正盯着传音石发呆,心里面略微有点不解。
因为刚刚季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并没有多高兴。
边上的大白菜安慰他,说是这叫喜不外露,说明他的鸭鸭是个稳重内敛的妖怪,现在看似平静,说不定人已经收拾包袱在路上了。
这话还真给它一语成戳,待夕阳挂在山尖上的时候,道童来告诉他,他的家人来看他了。
家人?
鸭鸭吗?
可昆仑山到这儿即便是最快最好的玉船也需要两个多月的呀,鸭鸭怎么可能那么快。
江颂有些疑惑,想要去看看的时候又忽然停下来,第三次问面前的小道童:“你们今天真的谁都没见过先生吗?”
“嗯嗯。”
三头身的道童是通了灵的木偶,乖巧的点点头,与旁边的伙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今天您离开后,先生给您新做了果脯。”
“给您缝了香囊!”
“晒了您的布偶老虎。”
“闻了您的衣裳。”
“然后出门了。”
没有李缘在,这些木偶胆子大了些,一个个像是小罗卜头一样拉着江颂的衣摆,笑着争先恐后地说:“先生说很想你。”
“他想要去见你。”
“他带了月季花。”
“尖刺被剪掉的月季花。”
此起彼伏的声音叫江颂有些好笑,心里猜想李缘应该忙什么事情去了,倒也没太担心,被一群道童簇拥着朝外走,根本没注意到他身后的茶厅怪异的扭曲了一下。
那是芥子空间损毁的象征。
在无人可窥探的另一面空间内,整个坠月居已经完全坍塌成了废墟,借着灵剑支撑身体的李缘浑身伤痕累累,裸露出的白骨叫人看得毛骨悚然。
喉腔中被血块堵住,他颇为艰难地喘着,余光瞥见落在地上的那株月季花。
已经被暴虐的灵力绞烂了,花瓣被碾成泥,脏兮兮的。
在他看过去的那瞬间,仅存的花枝也被碾成了灰烬。
李缘瞳孔刹那间缩成一个怪异的细点,眸中的戾气像是沁了血般,抬头和不远处的存在对视。
立如云松,神若古玉,素衣鹤氅地静立在那儿,淡泊静穆,犹如望不见底的寒潭。
祂平静地和李缘对视,并不在乎他眼中那点憎恨。
本就是从祂神魂中剔除的七情六欲,数万年来都不曾出过问题,却在这两年生了欲念,起了贪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彻底烂掉。
对此商扶砚并不在乎缘由,祂只需要像是剪掉一片病叶那般杀了李缘就好。
——
另一边的江颂对此一无所知,他跟着道童一路去了门阙,隔着老远便瞧见了站在石狮子旁边的男人,以及站在他头顶上黄灿灿,毛茸茸的一团。
是温庭钰和鸭鸭!
江颂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不可置信地瞪圆眼睛,反应过来之后脸上扬起个大大的笑。
“鸭鸭!”
他兴奋地挥手,飞快的跑下去,中途还差点踉跄着摔倒,幸好道童们眼疾手快的拉稳他。
等气喘吁吁地跑到季桐他们面前,傻愣愣的小妖怪才想起来缩地成寸这事儿。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转而眼睛亮晶晶地想去抱季桐,可才准备伸手,就见季桐神色严肃地往他身后看了好几眼。
确定没什么人追上来后扑腾着翅膀去叼住江颂衣服,卖力地往外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