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她。
那双赤裸的脚,突然从空中放了下去。
“你提他做什么?”小妇人沙哑的声音。
她收起双腿,不再配合男人,卧室里窸窸窣窣的。
我啥也看不见了。
“我,”爸爸语气尴尬,“我就开个玩笑……”
“拿儿子开这种玩笑,你恶不恶心?”刘璐冷冷地说,“精虫上脑了,啥话都说啊?”卧室内安静了,嘈杂的噪声都消失了。
“我就说了,怎么了吧?”张亮平也恼了,“他是我在你肚里种的子儿,怎么就不能提他?”啪!
刘璐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
“你让我觉着恶心。”
“我忍你很久了,刘璐!很久!很久了!”张亮平想放低声音,但不太成功,“当初我就不该听你吵着闹着要生!自从你把张平弄出来,你他妈就再也没正眼瞧过老子!”这话听得我心里嗡嗡的。
其实我早该发现的,总有家人会让你陌生,总有人会让你失望。
但这回不是妈妈,是爸爸。
刘璐的呼吸重起来。
她可能是真怒了,我只在她当初揪我头发的时候,听过这么沉重的吐息。
“你是我女人,不是他……”话没说完,张亮平被一脚踢出被子,人仰马翻,差点摔下床。“你要不听听自己刚刚说的话。”
妈妈从床上坐起身,“张平是你儿子!”她拿被子裹住自己,因裸体而畏寒。
但我能看出她瘦小的体型。
她披头散发,乱毛竖起,像一只高度戒备的母猫。
“以前舞蹈团的领导对我动手动脚,我把他揍得自己饭碗都不保了,也不见你吱两声,”她很恶心,“你却拿你亲儿子开涮?”爸爸歪歪扭扭地滚下床,在地上乱摸着,捡了一团线圈,扔了,然后又摸了一个蓝色纸盒在手里。
这个老男人支支吾吾的,一幅神智不清的样子。
刘璐冷冰冰看他,“你最好是喝醉了。”
张亮平突然暴起,飞扑上床,压在小妇人身上。
两人扭打在一起,床铺上黑影在翻滚,混乱不堪。
爸爸在叫,妈妈也在叫。
原来她也是会叫的。
她几次把男人踢下床,又被他扑上来。
那个被我视作“父亲”的男人赤裸下身,阳具坚挺立着,胀得发红。
张亮平像一头野蛮的野兽,我是第一次恶心他。
我站在门口,紧紧看着爸妈争斗,不晓得该不该插手。
卧室里一片混乱,爸妈扭打在一起。
就算我不是起夜,他们现在的动静,也够把我吵醒了。
就在我抬手,准备敲他们房门,但争斗结束了。
我听不见爸爸的怒叫,也听不见妈妈的怒叫了,刚刚的争吵像一场梦。
混乱走向平息。
我伸出去的手,没敲下去。
嘎吱,嘎吱,嘎吱。
床铺在规律地呻吟,像我来时那样。
张亮平坐直了,我只看见他的上身。
他腰部抽动着,也不晓得在抽动什么。
从爸爸问出那个问题,到妈妈恼羞成怒,我转向一种庆幸。
我想我一定是被那小妇人的态度打动了,虽然对她而言我不在场,但她也会维护儿子。
但现在呢,我又该做什么反应?
我也不晓得了。
爸妈争斗要是继续,我一定会打断。
但争斗没有继续下去。
作为儿子,我反而没了资格去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