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满心欢喜地准备再接再厉,争取尽早将林靖这朵高冷之花拉下神坛,拥进怀里,转头就看到他把自己称为“不善之人”,其难受程度不亚于被兜头盖脸泼了一桶冷水。
她反思完自己,收起爱慕林靖的心思,竭力注意和他相处的时候保持距离,他却又是鳊鱼又是茶叶地费心哄她高兴。贺梅想想那会儿居然能不卑不亢地继续坚持把他当成室友好好相处,就觉得自己很不容易。但凡她定力不坚定一些,或许真的会恋爱脑附体,就那样清醒沦陷。
后面食肆生意有了起色,她自省自己疏于践行当初下厨报恩的诺言,只是想从物质的方面对林靖再好一些,居然被他赶了出来。
那就这样吧,不想再见了,也不想再同他说什么废话。
贺梅:“让开。”
林靖微微退开,“贺梅姑娘……”
他本就是个说话温吞的,深知贺梅脾气急,根本不给他机会慢慢说完。
情急之下,林靖:“它们都很想你。”
贺梅脚步微滞,果然被他勾起了好奇,“谁?”
林靖攥拳至鼻下,不太自然地道:“咳,停云时雨。”
不认识,思及此,贺梅嗤笑一声,“到底是谁?”
她问都问完了,脑子才转过弯来,联想到“停云霭霭,时雨濛濛。”这是陶潜抒发自己春日饮酒,怀念亲友那首《停云》中的句子,而她恰巧记得。
林靖:“那对鹤自贺梅姑娘走后就变得不甚活泼,你要不要回来看看它们?”
贺梅一脸震惊:“林瑾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家的猫会后空翻,你要不要来看看’这种都是渣男才会说的话。”
而后又叹气:“取名停云和时雨,你这样清高孤僻的人,也会有想念的人吗?”
实在是不想再同他扯皮下去,她快步流星走进厨房准备夕食。
帮厨的赵芸看她今晚刀功异于常日的好,惊异地瞪大眼睛,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林靖茫然行至大堂,下意识去寻双立的身影,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混入了那群书生之中,如鱼得水。
见林靖出来,双立礼仪周到地同书生们叉手道别,然后乖巧走到他身边,“先生?”
两人默契地出了食肆的门,将伙计们打探的眼神甩在身后,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路过各式各样的摊铺,擦肩挑着竹篮的货郎,一时无话。
及至鲜有人烟的旷野,林靖沉吟片刻,“你可知……渣男,是什么意思?”
双立:“这个我知道!就是咱们所说的负心汉。”
起先仓皇开口挽留贺梅之时发热的耳垂遽然间彻底红透。
见林靖不说话,已经憋了数日的双立终归是没有忍住,话匣子彻底打开。
双立控诉:“梅姐姐这样说先生半点儿没错!先生怎么能赶梅姐姐走呢?!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
“虽然先生厌交俗人,可先生分明对梅姐姐就和旁人不一样!若非如此,双立也不会再三撮合。”
林靖:“哪里?”
双立伸出小拇指,每提到一点就多伸出一根手指:“太多太多了。先生一开始就求娶过梅姐姐,后面对梅姐姐一直都很照顾。
知道先生厌交俗人,茅家村的佃农们轻易都不敢往先生跟前凑,您却为梅姐姐破例,大晚上的主动上门求食材,还日日与她同衾而眠。要知道,先生最讨厌与旁人有肢体接触,却任由梅姐姐在自己的侧塌酣眠。
换做是之前,屋舍塌顶,添些茅草瓦片咱们也就过了,先生愣是委屈自己的本性住在喧市那样之久。
先生鲜动家底,破例也是为了梅姐姐,罚双立也是因为梅姐姐……”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左手数完了换上右手数。
林靖原本默默听着,可从他说到“同衾而眠”那里起便彻底听不下去,觉得她那样说自己完全没错,往日清醒理智的灵台由此彻底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