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梅:“!”
究竟谁才是这个店里说了算的!她悻悻然自行坐下,身旁的两个座位却被伙计们心照不宣地给空了出来。
陌生又熟悉的清冽气息隐隐从身侧人那里传来,贺梅强作镇定,兀自用饭,却始终心不在焉,吃得没滋没味。
明明说好后会无期,他这样巴巴找来是做什么?
林靖从来没有想到,昔日禁绝六欲的他,会有如此贪吃的一天。
秘色瓷盘里,笋丝草头炒年糕黄白绿的色彩搭配得宜。笋丝和草头提供了清新鲜味,淳朴自然。年糕软滑弹牙,原本寡淡的滋味被五花肉的油脂浸润,变得油润香醇。五花肉肥而不腻,丝毫不柴,满口生香。
龙井炖蛋澄黄圆融,质地醇厚,奶味浓郁,口感嫩滑,不甜不腻,龙井茶的香味很好地去除了鸡蛋的腥腻。一勺下肚,林靖几不过脑地伸手朝它舀上第二勺。
秘制陈皮鸭呈现出诱人的酱红色,鸭皮不烂分毫,油亮得反光。贺梅姑娘的刀功还是那样漂亮,干脆利落,一刀一块,绝无二刀。鸭肉软烂入味,就连鸭骨都透出又浓又醇的陈皮、酱香味,筷子轻轻一挑,便彻底骨肉分离。不油不腻,回味微甘,甚合他的胃口。
一块色泽金黄的素烧鹅被人夹进他的碗中,林靖下意识去看贺梅,却看到双立飞快缩回的手,微扬的嘴角登时绷直了。他若无其事地将它吃掉,外酥里嫩,咸甜适中,味道鲜美,却不知为何吃出一丝并不存在的苦涩来。
自贺梅姑娘走后,他和双立所过的日子,虽然像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回归到没有她出现的状态,却似乎什么都变了。
家里少了许多她在时的喧闹噪声,他喜好清净不假,可那样嘈杂的动静彻底消失,反而让林靖觉得不习惯。
双立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他隔三差五就能见到他冲着贺梅紧闭的房间门发呆,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让他想到了幼时的自己,逐渐生出不忍来。
他们都在周而复始的一日三餐里,不知不觉间被她养刁了嘴巴,而他做的饭菜,最多算是能吃。每到用饭的时间,他的唇舌、肠胃无一不在向他叫嚣它们的怨念,而那个爱说爱笑爱戳他的姑娘,却跟他说了今生“后会无期”。
甫一想到贺梅两个字,关于她点点滴滴的回忆就像春生的野草那般肆意生长,逐渐蔓延至整个脑海。他自嘲自己“亦与之化矣”,变得更加克己。
直到前些天苏起来访,从他口中闻听她现今生意兴隆云云。看着双立神往的表情,林靖惊觉他最近清减了不少,这才带他下山来寻贺梅。
其实双立一个人便能找来,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只是想到能够再次见到贺梅,欢欣之情便油然而生。
饭桌上多了两个人,伙计们面上都很沉默,实则彼此之间用眼神疯狂交流心中看法。双立太久没有吃到贺梅的手艺,除却刚才夹菜给林靖以示感谢之外,只顾着闷头吃菜。贺梅闹着别扭,林靖依旧食不言。
寂然饭毕,伙计们洗碗的洗碗,擦桌子的擦桌子,算账本的算账本,就连小双立都粘住说书的李芙,闹着要听“一窟鬼”的故事。
贺梅深深呼吸,大堂之中还有不少客人,她可没有给人看热闹的癖好。她站起身来,准备去后院房内小睡一会儿,全然将静静跟在身后的林靖视若无睹。
贺梅头也不回,不管不顾,“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林靖见势不对,只好后退半步,险些从字面意义上真的碰了一鼻子灰。
风吹动得院中的香樟树叶沙沙作响,一地寂静。外面久久陷入沉默,贺梅只当他已经走了,她悄悄打开房门正要出去,这才发现林靖就那么呆站在她门口。
贺梅气笑了:“你没事吧?都说好了后会无期,你又不是听不懂,还来找我做什么?”
要她走的是他,他现在还来蹲她做什么?要是她一直不出来,他不会要就这么站到天黑吧?换句话说,他不会喊门吗?木头果然就是木头,又呆又木!
林靖:“贺梅姑娘……”他停顿下来,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自己该如何措辞。
贺梅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她向来爽利,他既然不喜欢她,又何必特地来她跟前晃悠?能看不能吃,平白吊人胃口。
林靖恰好将她的去路堵死,贺梅想出去非得过他这一关。
贺梅失去了耐心:“下次不用你亲自来送双立,他之前帮我买菜就很伶俐,丢不了的。”
不成想这次他倒是回得干脆。
林靖:“以后出山去寻苏起时,贺梅姑娘可愿多瑾之做个食客?”
第38章相思两不知
贺梅蛾眉微挑,似讥似笑,“店里的食客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想来吃你就来吃,何必这样特地等着,就为了告诉我一声你要来?你不讲情分,我却是讲的,以后你来都给你免单就是了,我等下就交代伙计。”
她几乎快要被林靖给气笑了,说话难免夹枪带棍。
换做是谁被他那样贴心地对待着,不生出点“他似乎对我也有好感”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