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愿抬起眉眼下了另一道命令:“你亲自去趟封陵。”
封陵王谢雪尽,当今圣上的亲弟弟。
“主上怀疑谢雪尽……”话音未落,窗外忽起狂风。
“双生子本该同气连枝。”
贺愿望着窗棂外扭曲的树影:“可你见过被斩首的蛇吗?”
“头尾相争,至死方休。”
苍白的指尖点在书上“空城计”那页。
“封陵王这十九年来由幕僚代笔的折子……”
窗外飘起了鹅毛大雪。
“怕是谢雪尽早已和阎王混熟了。”
檐角铜铃在朔风中铮鸣,细雪纷纷扬扬落满鎏金兽首门环。
这是大虞开冬第一场雪,按例各府该设家宴围炉夜话。
贺愿新封易王,前厅的紫檀案几上,早已摞起半人高的鎏金请帖。
“三皇子的雪蟹宴倒是别致。”
贺愿斜倚熏笼,大氅领口银线绣着亲王规制的蟠龙纹。
他指尖一挑掀开烫金笺纸,腰间玉珏在雪色下泛出冷光。
“可惜了,病中畏寒,都推了吧。”
年轻郡王将帖子掷回案头。
“殿下刚回京,各方势力难免都会有拉拢之意。”挽歌端来一杯清茶,“殿下喝口热茶,这风雪天的,暖暖身子。”
素宣在思画腕底沙沙作响,她垂首记到第七家时,狼毫忽地顿了顿。
青玉镇纸下压着张雪浪笺,朱砂泥印分明是宫中规制。
“殿下……”思画话音未落,鎏金笺已被挽歌捧至眼前。
茶盏氤氲的水雾里,贺愿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见山红的余毒随寒气在经脉中游走,恍若冰锥刺骨。
“就说本王旧疾发作。”
他屈指叩着案几,檐外风雪声里混着断续咳音。
“从今往后,落雪之日概不见客。”
“小公子呢?”
“小公子一早便去了城外,说是要去找什么……”挽歌瞥见贺愿苍白的脸色,忙将暖炉塞进他膝间,“大血。”
“云水和罗雀她们两人在旁随侍,竹影和竹青也跟着呢。”
竹影和竹青是三位小厮其二,是对双生胎,另一个名流雨的,是个厨子。
贺愿颔首,示意知道了。
窗外骤起一阵朔风,卷着雪粒子撞开槅扇。
挽歌急步上前阖窗,却见贺愿已蜷在貂裘里烦躁的碾着手指,眼角偏还挂着讥诮:“这北风……”
“倒是比御史台的折子还会找茬。”
窗外雪色正浓,忽听得廊下金铃乱撞。
云晚寒裹着青雀氅撞开风雪,雪貂般窜进暖阁,狐毛领子上凝着的冰晶簌簌落进炭盆,炸起一蓬橘色星火。
“哥哥!”少年将缠金丝竹篓往紫檀案上一磕,篓中白色小花溅出几点雪水,在青玉砖上洇出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