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楚岚派人传信,说是南下使团今早押了宸王回京,陛下亲自坐镇三司会审;而江晚璃也亲审言锦仪去了,还被那厮的硬嘴气得犯晕,刘太医强行将人抬出诏狱,扔到了太后殿里。
也就半刻前,谢砚青路过府门,送来一份热乎的手写罪状,请乐华得空时给林烟湄念念;还顺带捎口信,道是南下使团参了寸瑶好几本,这人暂扣宫里听训,一时半刻回不来。
乐华闲来无聊先读了罪状,其上无非是言锦仪的供述:
三十年前,她以为灭杀了瑞丹的谍网,并模仿谍网架构组建了自己的死士以监视朝臣。孰料执棋者反成瑞丹的棋子,南国细作顺理成章借言锦仪的秘密势力遮掩,潜伏大楚多年。
而无论三十年前还是北境战乱时的刺杀,负责调遣杀手的皆是死士团的领头人,即明面上的言党,实际暗中效命南国的细作——渤海都护府的都护。朝廷派了乌瑞北上缉人。
林烟湄曾与此人打过多次照面呢。
依乐华之见,她干巴巴给小鬼念这些,远不及江晚璃亲口讲给小鬼听来得痛快;且她笃定以林烟湄的倔脾气,在知晓江晚璃独自去审案后,绝不会安分等人回家。
那她不如主动送人走,遂只问道:“吃饭还是出门?”
“出门。”
林烟湄抓过外衫拎着,迈大步哐哐走。
乐华一步一顿在后追,也钻进了车内。林烟湄好生意外:“乐姐姐作甚去?”
“找人。”
乐华言简意赅,低眉转了下拐杖把手,“啪”地一声响后,扶手处居然射出一根飞针:“勉强也能保护你。”
林烟湄惊诧望向隐形的机关:“这…是阿姊做出来的?”
“殿下巧思无数。”
乐华赞叹的口吻,就像随口感慨风大一样寻常,神色全无起伏。
林烟湄听着波澜不惊的由衷夸赞,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她自问很了解江晚璃,也常常叹服于阿姊五花八门的才艺,可是…怎还有这么多她没接触到的盲区啊,枕边人竟比不上下属吗?
酸涩与自责懊恼交织一处,搞得小鬼情绪低沉,是以途中分外安静,俩人没话聊。
车停于宫门口,乐华下车时一眼瞧见,她要找的人正倚着拴马桩打瞌睡,寡淡的面容悄然绽开笑模样,她故意放轻脚步凑上前。
“云清!”
结果,可恶的小鬼存心冒坏,在进宫前扯着嗓子把楚岚吵醒,撞进某人的白眼,还俏皮扮起鬼脸:“你们回,不用等我。”
乐华“哼!”了好大一声。
楚岚却是笑得酣畅:“哈,湄娘还有心思逗你呢,她可真是心宽体胖啊。”
“别管她,”乐华小幅拨动楚岚的剑鞘:“腿疼,你骑马驮我回府可以么?”
“嗯…”
楚岚若有所思般托腮谈条件:“你说‘清清驮着我?’,我就跟你同骑。”
某刻板不开窍的人纠结须臾,硬着头皮恳求:“我真的腿疼,有劳了,云清。”
话音方落,宫门前守卫们目睹了她们眼中威风赫赫的大将军跳脚如炸毛狮子,边跳高高边叫嚣:“榆木脑袋!榆木脑袋!榆…”
要不是一瘸一拐的乐华牵走了楚岚的宝贝战马,这人估计能在此闹一整夜。
与此同时,进宫的林烟湄方抵达大殿门前,殿内灯火通明,听外间宫人说,太后仍在议政。
林烟湄本想在廊下圈椅里坐着等会儿,孰料手刚摁到椅子,殿门吱呀一声开了。她好奇歪头,竟瞅见了满面疲态的江颂祺。
陛下恰巧与她对视,迈门槛的脚微顿,嘴边勾起勉强的淡笑:“你也来了。”
林烟湄恭谨见礼:“参见陛下,臣来接殿下的。”
“璃儿在挨训,”江颂祺毫不避讳,指着里间低声劝道:“你莫进去,母亲动怒时间不会短,去我殿里小坐片刻?”
林烟湄一愣。
挨训?阿姊好端端怎挨训了?可怜…
陛下主动邀她陪同,是有事问?管它呢,她是真想从陛下嘴里套些话,得去!
次第宫灯照亮弯曲的回廊,二人前后脚迈入寝殿后,宫人急忙掩紧了门,大殿内无一随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