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窗子完全推开,看见院中的孩子一直注视着她的方向,用力摇头。
她回头看着粟玉道:“你同我一起从这里下去,去取马车到后院后门。”
温行看着她落地方转头往廊上去。
昨夜刚下过雨,院里地面泥泞,深深浅浅的水坑溅湿她的衣角,槐树下小小的一团被绑在树干上,他身上的裋褐浸满泥水,湿淋淋地贴在身上,口中塞着脏布团,看见她朝自己过来,呜咽着死命摇头。
她顾不上脏污同他一起蹲在泥坑中,扯下他口中的布团,取出凝香丸就往他口中塞。
他一时不防被呛的直咳,刚咳了两声又赶紧闭上嘴巴,惊慌地看向那些人的住处。
“姐姐,你不要管我,你快走,我会害死你的。”
沈泠一边帮他顺气边去解绑着他的绳子,“不会的,别怕。”
“他们有很多人,姐姐你快走吧,带着我会被他们追的。”他慌乱地推着她。
看着他那双眼睛,沈泠柔声道:“不要怕,他们就要死了,不会再有人来抓你。”
他没有再挣扎,眸中的慌乱渐渐沉寂。
“先跟姐姐走,好不好?”她温柔地哄他。
“好。”
冬月十一,雪季前的最后一个雨夜里,在与京都相隔万里的镇子中,隔着狭小的窗缝,她遇见了一双神似故人的眸子。
那个五岁的孩童,他有着与阿姐一般无二的眼睛。
自前世至此生,将近二十年的光阴里,她茕茕孑立。那些她曾以为会淡去的、记不清的面孔,随着这个孩童的出现,一道翻涌在她血脉里,搅的她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暗夜奔命的路上,她问那个孩童,问他母亲可是姓沈,问他母亲年岁几何。
无一能对的上。
可她不后悔,用光她的保命符她不后悔,冒死救他,她不后悔。
她太需要那样一双眼睛了,她护下的,是她心中的执念。
“阿姐,我叫纳古忆,阿姐?你怎么不说话?”五岁的年纪声音尚且稚嫩,他紧紧挨着她,告诉她他的名字。
是雾吧,起雾了。
雾气横隔在她眼前,那双眸子逐渐模糊。
若阿姐还活着,不知会是什么样子。若她不曾被送去和亲,此刻会不会也如世间女子一般,郎君东窗下,子女绕膝前。
“嗯,很好听的名字,是你阿娘取的吗?”她揉了揉靠在她身侧的那颗脑袋,柔声问他。
“是,阿娘唤我忆儿,阿姐也同阿娘一样唤我忆儿吧。”提起阿娘,他显得有些雀跃。
沈泠笑着应下。
此刻已出叶雾镇三个时辰,晨雾还未散尽,再过半日便到泗水了。她尚没摸清那伙人背后的势力,暂不敢将这孩子送家回去,若那些背后之人卷土重来,后果不堪设想。
“忆儿,阿姐暂时不能送你回家,你先跟着姐姐好不好?”她低头哄他。
到底是小孩子,听到不能回家脸上地失落显而易见。
她捏捏他柔嫩的脸颊,“忆儿是不是想阿娘了?”
他直起靠在她身上的脑袋,将脸藏在衣领中,而后摇了摇头,“是怕阿娘担心,阿娘找不到忆儿会难过的。”
她不忍看他失落,将他揽尽自己怀里轻轻拍了拍,“忆儿乖,等到了泗水镇咱们给你阿娘寄信报平安,等事了后阿姐再从你回去可好?”
他噌的从她怀中挣出来,两只还有些婴儿肥的手使劲晃她的胳膊,“阿姐,我们是去泗水镇吗?忆儿的家也在那里!”
“你住在泗水镇?”沈泠眼底溅起讶异。
他咧开嘴,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脸颊粉扑扑的,“是呀,等到了泗水,忆儿带你去见阿爹阿娘。”
“要不要歇息一会,你都忙大半日了。”前面驾车的温行头进来。
被贸然打断话的纳古忆也不恼,仰着小脸问她,“阿姐,他是谁?”
两双眼睛一同看着她,“他……他是我弟弟。”
温行愣了一下,而后看向她的眼神说不清楚是什么,不像是开心的样子,更不像是不开心。
纳古忆眼睛咕噜噜转了两圈,落定在粟玉身上,“那她呢?”
好了,现在三双眼睛都盯着她。
“呃……,她是我妹妹。”有一就有二,反正当一个人的阿姐是当,当两个人的阿姐也是当,这话她说的面不改色。
“哇,阿姐家中好热闹。”纳古忆一脸羡慕道。
粟玉往旁边挪了挪,离沈泠更近了些,伸手越过沈泠身前,也像沈泠方才那样揉纳古忆的脑袋,“你阿爹阿娘只有你一个孩子吗?”
“当然不是。”纳古忆挠挠头,讪笑道:“还有大黄。”
“大黄是谁?你哥哥吗?”
“大黄、大黄是我捡来的,不
过它已经认我做大哥了,我去哪儿它都跟着,它还会看家,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