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略略侧过脸,手指抬到唇边,装作抽烟的动作,朝空气送出一个飞吻。
那锁定感原地闪了闪,迅速滑走了。
“今天正义就将对他进行制裁……”
“——哈哈哈哈!”
一阵突兀大笑,骤然从处刑台上科尔姆嘴里爆出,掀翻了全场的肃穆。
执法官皱眉,示意一旁警探堵住犯人的嘴。警探上前,刚伸手,一下被撞开。
“达奇!”科尔姆猛然昂首,每个音节都似淬火铁钉楔入木台,“达奇·范德林德就在这里!范德林德帮的杂种就在你们当中!”
他疯了一样挣动,铁镣铮铮乱响。因克威胁地龇起牙,古斯连忙把它往后拉。而观众席里,一抹亮黄冲向台前:
“你杀了我丈夫!你毁了我的生活,去死,死——!”
砰!
一声枪响,科尔姆猛地一顿,肩头血雾喷溅而出。人群炸开。有人尖叫,有人蹲下,有人扔了手里的零食拔腿就跑。执法官脸色铁青,手往腰间摸,警探的指节扣住科尔姆的皮带——
砰!
第二枪。距离极近。直接掀开了科尔姆半个头骨。这前帮派老大脸上还残留着狞笑,血花已混着脑浆喷出来。达奇扯掉警帽,举着还在冒烟的左轮,也在大笑:
“没错,我就在这!”
硝烟中,时间仿佛凝结成块。下一秒,更多的大叫:奥德里斯科帮掏出了枪,范德林德帮成员掏出了枪。警探掏出了枪,平克顿也掏出枪——
砰砰砰砰砰!
枪声连串。像烟火炸开,又像雨打铁皮。子弹呼啸着穿透木板、砖墙、皮肉。尖叫混着怒吼和马嘶,有身体轰然倒地,有小贩翻倒推车,人群彻底崩溃,往四面八方逃窜。古斯及时抱起因克,像个避雨绅士似的精准地踩着尖叫浪潮的边缘,朝混乱之外挪。
转出广场不远,眼前是家正在拉门的咖啡馆。肤色如浓缩咖啡的店主举着个铁桶,一边收椅子,一边慌张吆喝:“关门了,先生,开枪了!快跑吧!”
砰——
门被古斯一把推开撞在内墙。他侧身挤进门,低头放下狗,语气却从容得像是预约了下午茶:“抱歉,我先约的人——”
“不好意思,阿曼德,这是我……老板。”
两道声音撞在一起。古斯抬头,看到查尔斯也正起身。老板原地一愣,先看看查尔斯,又看看他,还看了眼因克。古斯趁势道:“劳驾来三杯热的,老板。放心,外面只是些乡下帮派互殴,打不过来的。”
阿曼德嘴角抖了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干巴巴地哼了声,转身把铁通踹到一边:“见鬼,咖啡行吗?死在我店里我可不管……”
查尔斯坐回原位,把椅子拖了半寸,好让背后贴上墙角。他目光依旧盯着门,直到阿曼德进了后厨,才低声道:“你走得比我预料的慢。”
“形象很重要。”古斯挠了挠因克的耳根,“火急火燎的可不像守法公民。”
查尔斯保持着抱臂姿势,目光扫过窗外模糊的广场轮廓。远处有人在尖叫,枪声还在断断续续地炸。
“那边彻底乱了。”他说。
“我没想到。”古斯摇头道,“莎迪点的火……这我理解,毕竟她的爱人死了。你们的老大……嗯,他看起来可不大理智。”
古斯快速逡巡过周围,声音压得几近唇语:“亚瑟肯定已经带过口信了,他知道我会按下那些奥德里斯科。”
短暂的沉默。
三杯黑咖啡被端上桌,瓷杯在盘子里一磕。阿曼德动作不算粗鲁,却一点都不温和。他没问糖,也没问要不要奶,只把饮料啪地一声搁在桌上,像是生怕自己被卷进什么不属于平民的战争。
“第三杯给狗?”他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语气像打扫座位时遇见一摊血迹,“反正现在没人来喝。”
“因克不喝热的,”古斯接过杯子,语气平静,“太烫牙。”
阿曼德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转身走回吧台,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大概是法语,也大概是祷告。
查尔斯端起杯子,没有喝,手指搁在杯沿轻敲了一下。
“……你倒是和他完全不同。”
古斯又歪了下头,像是没听清。
“你说谁?”
查尔斯没有回答,只是视线掠过窗外的混乱,又回到古斯脸上,眼神带着点淡淡的探测,“我猜你不会在刑场上开枪。”
“当然不会。”古斯笑了笑,放下咖啡,“但我会让该响的枪响起来。”
“科尔姆活该下地狱。”查尔斯皱眉,“但不值得让好人为此送命。”
“那当然,好人也该有退路。”古斯点头,“不管那人是什么肤色、性别和取向——我猜你看出了一部分东西,不是么?”
查尔斯眯起眼,再次扫过窗外的混乱场景,然后直视古斯:“你挺聪明,普莱尔。能做真药,会赚钱,说不定连这场乱子都算准了数……不过,达奇的计划是塔希堤,你的计划是什么?圣丹尼斯?某个大城市?”
“有些蓝图在草稿纸上。不过主要看亚瑟,他喜欢哪我就去哪。”古斯平静地说,“初步计划是让值得托付后背的朋友们组成一个小型社区——我们不会怕事,但也不会主动惹事。”
深褐发色的青年顿了一下,像是藏不住心情似的摸了把无名指上的戒指:
“毕竟你知道,我有家要养。”
这话裹着蜂蜜色的暖意,语气里还带着一点近乎雀跃的轻快,像是面包房飘出的香,又像年轻人在午后的长椅上提起家里那位等他吃饭的人。
查尔斯嘴角明显地一抽。
他盯着古斯看了两秒,没说什么,只抿了一口还有些发烫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