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晨雾弥漫的湖面反着天光的灰紫,克莱蒙斯岬营地中央那棵橡树越来越近。古斯趟过最后的浅滩,光脚踩过沾露的沙砾混合区。冰冷的触感从脚底直窜上脊背,挟着水汽的空气四面八方围拢而来,非常有助于压下一些晨间躁郁。
岸边不远,几只早起的长腿鸟儿正用纤长的喙搅动水面,整个营地也尚在惺忪之中,连炊烟都慵懒地蜷缩在空地之上。古斯抓起备好的粗布,草草抹去身上水渍——
一声口哨,不大不小,调子非常耳熟——正是自己每次在亚瑟洗澡时吹的。
古斯没回身,只暂停擦拭动作,摆出个经典的力量展示姿态。
不知是对看到的不满意,还是被他的脸皮厚度所惊,哨声戛然而止。亚瑟轻咳一声:“这就是你们文明人的蜕皮仪式?”
“这叫适应环境训练,摩根先生。”古斯甩了甩湿发,回过身来:“跟你学的。”
亚瑟正斜倚在一棵大树边,经典的开机待机姿势,经典的马甲配长裤,衬得腰细腿长;衬衫纽扣开到第三颗,显出慷慨沟壑——
可惜昨晚灯一灭,这家伙给摸,给抱,给亲,不给更下一步。
……虽然有说后补吧,但还不如不说。
“我可没教你大清早跳湖,小子。”罪魁祸首鼻腔里滚出声低笑:“不过你看起来冷静多了。”
“没办法,摩根先生,我答应过你的。”古斯眉梢微扬,“正如你答应我的。”
“是么?可普莱尔先生,我记得说的只是‘补偿’,没说是什么。”亚瑟似笑非笑,继而胳膊一展,抄起倚在树根的两根钓竿:“今天天气不错,是个钓鱼的好日子。”
反正四下无人,古斯凑近了点:“我有这样一个问题,亚瑟,我控制你钓上来的鱼,算是谁的?”
亚瑟一言不发地盯过来。
远处水禽的鸣叫依旧,显然这头除了他俩暂时没谁来,可这反应不大对劲。古斯警觉地扫视过周围,又调出小地图确认,奇怪道:“怎么——”
砰!
世界骤然浸入琥珀色滤镜,亚瑟的面容在视野中急速放大。他的动作极快,脚下也没什么声音。古斯只觉下颌被温热手掌一钳,嘴上柔软触感一掠,接着,时间恢复原本流速,亚瑟若无其事地站回原地。
要是没有鼻端一点点残存的咖啡香气,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嘴唇贴嘴唇简直像是晨雾制造的幻觉。
古斯眉峰高高抬起:“这算是行贿么,摩根先生?”
“不,小子,是‘先付一部分’。”亚瑟低声说,夹着股火柴擦燃时的危险气:“现在赶紧把你该死的衣服穿好,再拿着这该死的鱼竿,跟我去钓——”
他顿了一下,被晨光缀进些许绿意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瞪起,落点明显地下瞄、上移,再下落,再上移,如是两轮,那张成熟的脸上泛起股半无语半好笑的嫌弃。
“见鬼。”男人咕哝,“和你这类邪祟真是比不了。”
“这全是因为您的存在,摩根先生。”古斯慢条斯理地系着皮带,故意让金属搭扣发出清脆撞击:“现在您该理解了?昨晚、今早到此刻,我承担着多重的——唔?”
咖啡味。还是廉价咖啡豆萃取出的咖啡味。
古斯瞪大眼,而亚瑟揪住他还没扣完的领口,将他拉得更近。但这狡猾的猎人既慷慨又吝啬,在古斯试图品味出更多之际,亚瑟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松开手,往后退入树影。
“自己解决。”他脸颊泛着红,明显忍着笑,并将钓竿不由分说地往前一推:“再钓点鱼回来。”
古斯:“……”
古斯:“…………”
这还用得着钓吗。古斯凝视那道火速撤退的背影,默默地想。我这不被钩得死死的。
……
日头渐升,营地完全苏醒,营火舔舐铸铁锅底,古斯拎着两尾尚在甩尾的小口黑鲈返回。和刚到营地时那股暗地的打量和窥探不同,开始不时地有人招呼一句“早上好”和“普莱尔先生”。
感觉像极了回到游戏。古斯循着亚瑟捐猎物时的惯常路线,熟门熟路地将鱼放上皮尔逊的案板。厨子用刀背拍了拍鱼背,满脸是笑。
“有心了,城里人。”厨子咧开嘴,“这可比某些只会把靴子甩在地上等人伺候的家伙强。”
这话里似乎有些潜台词。古斯还未反应,餐车侧边传来一声金属砍进砧板的闷响。
“老胖子,你是不是皮痒了?”莎迪·阿德勒,帮派在雪山救下的寡妇旋风般卷来,菜刀直指皮尔逊的脖子,一头金发在晨光下如同点燃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