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一声尖利警哨划破空气,紧接着是更多哨声和马蹄声,这下连巡警都顾不上注意通往码头区的路径了。大路上行人避让的避让,看热闹的看热闹,一条宽敞小道顿时空了出来。
……还不错。
亚瑟舌尖顶着腮帮子啧了声,毫不客气地一抖缰绳。
他的时间赶得好,收工的汽笛声和钟声里,辛苦了一天的人们钱袋很松,店主们也乐于为那些干渴的喉咙备下解药。水手酒馆和工人小店收走了大部分便宜货,一群爱尔兰码头工唱着跑调的歌搬走了剩下的。中货、特调和贴着漂亮标签的假货分散进几家体面餐厅和酒行,老板们还抱怨他来得太晚,店里零钱不够找。
煤气灯拿黄澄澄的眼珠子瞪起往来行人的时候,亚瑟沿着小路往内城走,口袋里也多了三百来块——不全是私酒。一个满脸横肉的仓库管事贴着私酒车的轮子和轴承看了半天,又掰开挽马牙槽确认齿龄,心满意足地掏出了六十五块。
总体数字很不赖,扣掉混账的那半,再扣掉给营地的那半,他还能余下七十五块。混账既然暂时不考虑念书,那么这笔足够在这边混个一两月……
……不。混账是那种会往包里备水果的讲究鬼。亚瑟嫌弃地修正。七十五块恐怕只够糟践一月。
但,无论住哪,那身鬼火终究是件麻烦事,或许他们更该选个僻静安全的野外营地,某个被野草和灌木环绕的偏僻农舍。这样一来,这七十五块就能换来一匹可靠的阿帕卢萨马,那种长着有趣斑点、步伐稳重的好马……
或翡翠牧场那匹年轻的匈牙利混种马?它那身量最少值一百,因爱咬人才折了价。不过,他对付过脾气更暴烈的。如果混账想要这款,只消几周耐心,它就能低下头。
又或者……他先前路过马厩瞄到的那匹土库曼战马。何西阿那匹银黑“银元”的沙金色亲戚,但更高,更大,更骄傲,有阳光时那身皮毛仿佛金条,身价同样相当黄金。亚瑟算了算,七十五块刚好够这匹野兽身价的十三分之一——
“嘿,先生。先生?”
亚瑟回头,瞥向街边阴影。一个戴灰帽的男人朝他咧开嘴,黄牙间卡着烟草渣:“先生,您想不想赚点快钱?”
这嗅觉倒是灵敏。亚瑟停下脚步:“我?”
“正是,先生。”灰帽男搓着手,往前凑了凑,“您瞧着就是个明白人,您看这人多眼杂,不如跟我来,我们边走边聊?”*
“我约了人。”亚瑟说。
“哎呀,就耽误您一会儿?”灰帽男殷勤地比划,“保准让您不虚此行。”*
夜色正一点点浸透街道。亚瑟跟着拐进暗巷。是春末,风不冷,拂面而来的暖意里搅拌着煤渣味、海腥味和面包焦香,还有腐鱼和牲畜的臭,烟草燃过的躁……
随着那股被鼻腔捕获的细微烟气,混账念叨过的戒断反应化作蚂蚁,自喉管爬到指尖,前头带路的灰帽男也突然反身:
“好了,我是这样想——”*
亚瑟一个横跨,马靴旋过半圈,在身后黑影扑来前先扼住了那根喉管。脑壳和砖墙相击的闷响里,左轮已滑入右手——
砰!
第二个人应声倒地。砰。楼上某扇窗惊恐合拢。
反正注意已经引起,后面的就都没所谓了。亚瑟继续开枪,继而开始搜刮。
四枚子弹,四具尸体——他逐一摸过,两个怀表,铜的,共三块;一个银皮带扣,两块;一沓零钞,十九块三毛。扣掉两毛钱弹药费,净收入二十四块一。
刺耳的警哨声里,亚瑟没起身。
必须承认,穿着混账送的这些体面行头,除了最开始有些拉着扯着,放在靠近城镇的地方,确实能省下不少麻烦——
“怎么回事?”
一个年长的警察举着提灯走进巷子,身边还跟着个年轻的。“先生,发生了什么事?”伍扒聆陸似以无菱舞
“稍等,警官。”亚瑟说着,把铅笔别回日记。煤油灯晃荡的光线下,他最后瞄眼算出的数字。
现在,他凑够了那匹土库曼战马的十分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中,“耽误您一会儿……”到“好了,我是这样想”部分出自圣丹尼斯陌生人事件,因记得不一定准存在出入
*圣丹尼斯马厩那匹马是金色,考虑到现实马匹毛色修订成沙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