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约翰身后沉闷地合上,屋内骤然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煤气灯芯燃烧发出的细微嘶嘶声,以及小飞虫与灰尘在浑浊光线下的浮动轨迹。
古斯侧过头,听着一代主角烦躁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这才慢悠悠地摊开掌心,被粗暴揉皱的一美元纸币正像片皱巴巴的叶子躺在那里。
慢条斯理地,古斯将它抚平、对折,这才悠闲抬眼,目光精准地投向废屋另一侧的二代主角——
亚瑟·摩根双臂环胸,下巴微抬,表情冷淡地盯回来。他的肩膀紧绷,嘴角紧抿,整个人如同一张拉满的弓,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无形箭矢射过来。然而,那双穿透昏暗光线的晶蓝双眼深处,那冰冷的审视之下,却清晰地闪烁着某种评估与权衡——
正是那种大型猛兽不确定下一步该扑击还是退避时的眼神。
“亲爱的摩根先生。”古斯声调故意拖得又缓又长,顺手又将那张纸币在指间展开:
“在外人,尤其还是那位对您忠心耿耿、对达奇老大更是死心塌地的马斯顿先生面前,用钱,买我闭嘴?”他尾音上扬,玩味控诉:“这可不是我们平时的规矩。”
亚瑟的喉结明显地上下滚了滚,面上却依然维持着那副不以为然的强硬姿态。“你明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小子。”他说,声音却有些发紧——“你故意的,对吧?”
“当然是故意的。”古斯坦然迎上他的目光,甚至无辜地眨眨眼,又从容地向前踱了小半步:“但甜心,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一提玛丽,你就紧张得像被踩了尾巴?”
这回被瞪了。
但那眼神毫无威力,困窘和无可奈何远远多过威胁。亚瑟大约自己也意识到了,下颌重新收紧:“你拿了我的钱。”
“确实。”古斯挑了挑眉,认认真真、甚至带着点仪式感地,再次将那一块钱从指间变回整齐的小方块,郑重地收好。“那么,摩根先生,您还没明确指示,您付了这一块钱,具体是想要什么服务?”
亚瑟怒目而视:“我什么都不想要,你个混账。”
“哦?那这一块钱算什么?摩根先生开始做慈善了?”
“我只是想让你在马斯顿面前把嘴管好点。”
“是吗?那为什么不是两块?或者五毛?一块钱这个数额,有什么特别的讲究么?”
“别他*得寸进尺,小子。”
“哇哦,好凶。”古斯立刻夸张地倒退一小步,“别激动,先生。我只是想严谨地确认一下您到底需要什么服务而已。毕竟,既然收了钱——”
砰。
一声只炸响在意识最深处的、拖长的枪鸣。上一秒,这男人还像一头被逼到墙角、弓背炸毛、獠牙毕露的荒原山狮,焦躁的怒火在晶蓝眼底噼啪作响。下一秒——
时间被无形的手粗暴地拧紧、拉长。煤气灯摇曳的光晕拖曳成粘稠流淌的琥珀色河流。枪油味、皮革味和某种令人发疯的热意混在一起,古斯只觉一只带着枪茧的手蛮横扣上后颈,另一只横过他的腰。
亚瑟气急败坏地亲过来,又或者说,毫无章法地碾压过来。昏黄的光晕被那副优越的体格挡住大半,然后是那对存在感惊人的胸肌之后擂鼓般狂野的心跳,隔着几层薄薄的布料,毫不遮掩地传递而至——
——就是现在。把他拆吃入腹。
近乎凝滞的感官中,古斯从容地递过舌头,撬开了对方因急躁而微启的唇齿。
他更用力地揪住亚瑟后颈的衣领,开始不慌不忙地享用这主动送上门的猎物。两人的呼吸彻底绞缠在一起,不分彼此,布料摩擦的声音窸窣作响。古斯的手顺着亚瑟流畅的脊背线条向下探索,膝盖也趁势向前顶入——
亚瑟猛地偏开头,手却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我没打算瞒着你。”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气息还没完全稳住,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近乎窘迫的诚实:
“玛丽……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很早很早以前。”
“你见过我帐篷边那张照片,那时候我跟她都才二十多……后来只见过她一回,是因为她弟弟,跟了什么该死的邪教,烂摊子得有人收拾。”
“嗯哼,一个需要帮忙的前女友……”古斯沉吟着,微微后仰,好让自己能更清晰地捕捉亚瑟脸上每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我差点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情敌……那么,甜心,我能有幸知道,你们是因为什么分手的吗?”
亚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记忆的泥沼中艰难地组织着语言。
“她父亲看不上我。”他停了停,声音有些苦涩,“我也没法给她想要的。安稳?体面?教堂钟声?哈。”
古斯安抚地在他背上顺了两下。
“我呢。”古斯别有用心地问,“看起来……你能给得起我想要的。”
亚瑟顿时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哦?”他眯起眼,危险地斜睨过来,那副肩膀轻轻一抬,逼得古斯离得更近些:“那你想要什么,嗯?”
不等古斯回答,男人的嗓音压得更低:“玛丽喜欢野味,但她真正想要的是个正经人。有份体面工作,每个礼拜日都去教堂,空了在门廊读报纸。”
他顿了顿,像在咀嚼某段早已发霉的陈年往事,那双锢着古斯的手终于松开,人却没有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