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西阿没再返回,但喊来了三个人:一个膀大腰圆的屠户和一看就是屠户之子的学徒,还有个骑着一匹马、牵着一头骡的毛皮商。
他们抵达之时,巨熊的皮毛已完整地摊展在地上,没有一处破损,边缘亦整齐得像是用尺规画出。而作为刚打下这头传奇猎物的猎手,“亚瑟·普莱尔”的外套和马甲一尘不染,手头和靴尖看不到半点泥痕与血迹,怎么看怎么像给别人的猎物签个字就能邀功的绅士老爷。
不过,在这年头,绅士阔佬们出门打猎,不带帮手反而奇怪。至于那些干脏活累活的帮手此刻所在……熊皮都剥得这般妥帖了,往没有老爷的僻静处躲躲懒、歇歇脚、抽个几根烟、再说点坏话怪话,简直不能更合理。
带着这份心照不宣的猜测和理解,一番讨价还价,毛皮商圈定了最值钱的皮毛,连带熊胆、牙爪和三只熊掌;屠户欣然接手了剩余部分,他们的钱包里则增加了足足85美元。
获取了这样一笔可观收入,若亚瑟还单纯只是牛仔摩根,理当留下来替老板们搭把手;但此刻,作为尊贵的阔佬普莱尔先生,钱货交接完毕,所有人都默认他除了碍手碍脚外再无用处,巴不得他赶紧滚蛋。
亚瑟对此似乎颇有些不习惯。即便骑马走出老远,仍忍不住从马上回首张望了好几次。
反正荒郊旷野,四下无人,古斯干脆嘲笑:【怎么,职业病犯了?想回去顺两块肉走?】
亚瑟瞥了镜头一眼,嗤笑一声:
“没错,我好像是卖亏了。或许我该回去抢了那个毛皮商,再把东西重新卖一遍。”
【哦,得了吧,你很缺钱吗?】
这回亚瑟切到了看精神病患的眼神:
“谁会嫌钱多?”
话是这么说,待转到一处避风的僻静角落,亚瑟还是利落地翻开背包,熟练地点出钞票:
“八十五块。你一半,我一半。”
古斯悄悄拉近镜头。亚瑟身侧,那个被岁月磨损得发亮的皮质背包夹层,整齐地码放着这家伙迄今为止分他的所有钱。从雪山那会儿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到今天新入手的分成,粗略一看,已然攒到了快两百。
以他自己的标准,这钱不多;想以此撬走抑或赎走身价五千的范德林德帮悍匪亚瑟·摩根,更不可能。但以这个时代的标准,它也不算少。
要他穿进的是纽约、伦敦之类的大都会,肯定是要存进银行里。可在1899年的西部,哪怕枪手和亡命之徒的时代已然走到尽头*,以这附近的治安状况,付钱租金库保险箱,都不如亚瑟本人的口袋安全……
怀着这股钦佩,古斯满怀敬畏地摸上亚瑟的腰,立时遭到一记驱逐的怒视——
“数钱的时候别来招惹我,除非你想让我把你的那份给弄丢。”
反正这家伙脚下还没挪步,古斯索性厚着脸皮得寸进尺,又环上一条胳膊,顺便把下巴也搁上亚瑟的肩。现在,他算是从背后将亚瑟整个搂住,于是男人也整个在他怀里僵直——
“……见鬼。邪祟,你究竟什么毛病?”
亚瑟压低声音抱怨,手停在半空,钞票也悬在指间。好半晌过去,他生硬地清了清嗓子:“你在现实里要是这么闲,我倒是有好些生肉还没处理。”
【反正那也是我控制你处理。】古斯饶有兴致地说,【怎么,没有别的想问我了?】
亚瑟喉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哼,既没有挣开,也没有真的发火,只是维持着那个直挺挺的姿势,仿佛不知道该拿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如何是好。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嘟囔出一句:
“……该死,我数到哪了?”
【别数了。】古斯低笑,【我给你一个委托,报酬就是我这份钱。】
亚瑟微微偏过头,嘴角挑起一个怀疑的弧度:“那得看你这委托是不是值得我把手里的活放一边。”
他停顿片刻,眉头微蹙,神情间也多出几分警惕:“听着,我就是个粗人,不玩那些花里胡哨的把戏。要是太复杂的事,我可帮不上忙。”
【放松点,亚瑟,你简直是要蹦起来了。】古斯恶趣味地贴了贴亚瑟的脸颊,【而且,这东西你刚刚才见过——】
【B】-背包打开,新获得物品选中。
亚瑟的右手顿时探向背包,啪嗒一声,皮革暗扣开启,钞票收起,地图被抽出——正是何西阿二度标注过的那张。
【R】-阅读。
一串键位构想完成,亚瑟被迫重新直面那张承载着年长者深切关怀的图纸。而一点异样的红,也从那点被暗金发丝掩着的耳廓间悄然攀升。
男人对此一无所知,只故作镇定地绷直了脖子。
“地方这么多。”他冷冷地说着,还不忘拿手去指点。“你那点钱可打发不了我。”
【我加钱。】
“加多少?”
【我在你那有多少?】
“一百……见鬼,谁记得那么清楚。”
古斯一点也不打算放过他:【那么,以前请你做一单的价格是多少?】
亚瑟顿时嗤笑:“反正你付不起。”
【那么,尊敬的摩根先生,可怜可怜我?】古斯笑嘻嘻地,【照马洛伊那单的赏金算,五十?】
亚瑟冷酷道:“不够。”
【真是贪得无厌啊,亚瑟。】古斯指责,故意蹭过那片已经发烫的耳廓,【那换个说法——给我留五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