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箭头之准、箭势之利,吓得众人以为是敌袭,但他们看清后才发现射箭的人居然是阿史那。
据士兵说,那日阿史那手提着弯弓,背对着昏黄的太阳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他有些憔悴的脸上带着肃杀之气,让人见了还以为是传说中的狼王重现人间。
在场所有人都被他震在原地,那是他们第一次见识到,这个所谓吉祥物的厉害之处。
阿史那的做法让大雍人有点不满,但他已是板上钉钉的北夷王,亲自射杀一个叛徒也没什么不合理之处。
阿史那成为北夷王后,他跟大雍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大雍想通过他掌控北夷,甚至于掌控整个北方的动态,但他们又不确定阿史那是否甘愿当个坐在王位的傀儡。
在经过几番试探,几次交锋后,阿史那的做法简直是超乎他们的想象。
他不仅将那些大雍军官奉为座上宾,还姿态极低的几次写信希望和大雍继续维持友好邦交,继续抵抗乌滋铁骑。
他还希望两国开设通市,希望大雍能派遣能人名士来此交流,他承诺会开放一些官职给大雍人。
这番表态就差没说我要并入大雍版图了,皇帝自然是立马同意了阿史那的要求,还大手一挥给他封了个王爵。
一番小小的变动后,大雍和北夷的关系变得更加蜜里调油,又开始一起抵抗不断侵扰的乌滋军队。
阿史那给大雍皇帝写信时,还托人悄悄给李珍捎去一封。
李珍收到的那封信很厚,不知阿史那写了多久,厚厚一沓像一本书。
上面的内容无非就是阿史那在军营中的所见所闻,今日吃了什么,穿了什么,玩了什么,练了几回箭……
他就像写流水账一样把一切事无巨细地写给李珍看,把自己这几个月的时光毫无保留地展露在李珍面前。
让李珍感觉他不像去打仗的,而像是去游览的。
信中不流水账的唯有一句话:“阿珍,我成为北夷王了!”
“恭喜你啊,阿史那。”李珍抿嘴一笑,自言自语般地说着。
*
深秋过后便是又一个冬天,今年总算没有下那么多雪了。
只有北风成日地吹着,像刀子一样割在人脸上,皇宫中人出行时都恨不得裹得如粽子一般,不让那冷风钻进身体里一星半点。
在这样的天气下李珍更不愿意出门了,日日在宫中守着炭盆,计算着日子,逗逗阿隐,等待永平十四年安稳过去。
除夕夜宴是李珍冬日里出席的唯一一个盛大宴会,她穿着华丽的衣袍,带着沉甸甸的首饰,在席间百无聊赖地听着歌舞喧嚣,吃着寡淡无味的菜肴。直到子时烟花爆开,永平十五年来临,她惴惴了整年的心才总算安定下来。
好歹熬过去了,她在心中如此感叹,还悄悄看了一眼跟自己列在一排看烟花的李玦。
李玦今年也要满十二岁了,算是个半大的少年,个子还窜高不少。他仰头看着盛开的焰火,脸上并没有过多表情,好像是宫闱生活过早地剥夺了他的天真和朝气。
不知是否因为李珍的行动,他这一年也十分安分,除了去上书房就是在自己宫里待着,没有跟原书一样到处去拉拢关系。
但李珍并没有对他放下戒心,男主毕竟是男主,说不定哪天就突然一鸣惊人了给李珍来个“惊喜”。
“二皇姐,你有什么事吗?”
许是李珍盯他盯得太久,李玦发现了她的视线,转头问道。
“没什么,”李珍道,“新的一年到了,四皇弟可有什么心愿?”
李珍极少跟李玦说话,李玦愣了一下才道:“我……我能有什么心愿?我就希望父皇和皇姐皇兄们一切都好。”
他笑得温温和和,好像一只缩在母亲怀里未长成的幼兽,但李珍知道这只幼兽可早早长出了尖利的牙齿和锋利的爪子。
“那你自己呢?四皇弟自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我……”李玦好似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挠挠头,“我也不知道。”
李珍看着他轻笑一声:“但愿四皇弟永远能保持住这份天真。”
说罢,李珍抬眼望向天空中闪烁个不停的烟火,它们一个接一个地爆开,又迅速湮灭在黑夜之中,在锋芒毕露之后归于烟硝。
李玦双眼渐渐从李珍身上挪开,他眼中还是怯怯弱弱,却将嘴唇抿成了一条锐利的线。
*
正月十六,又是上书房开学的日子,李珍心情不太好,除了因为要早起之外,还因她一大早听到了来自系统的提示音。
【系统警告!宿主性命仅剩下3个月15天18小时31分49秒,请宿主尽快延长寿命】
李珍简直是眼前一黑,这就是躺平一整年的代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