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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直视着我:“所以,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枚勋章的份量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我很好奇,他想做什么。
“笑笑和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是蠢,是恶,是罪该万死。”沈南天继续说道,语气中听不出喜怒,“沈家养出了这样的孽障,是我沈南天的无能和失败。我认。”
他顿了顿,话锋突然一转,变得凌厉起来。
“但是,周易同志,你今天调动战机,封锁京市,私刑般地处理我沈家的人。你把国家的公器,变成了你报私仇的刀。”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你这么做,和你父亲守护的那个国家,和你胸前这枚勋章所代表的精神,又真的相符吗?”
李司令员脸色一变,厉声喝道:“沈南天!你放肆!你有什么资格质问一名功勋卓著的战士!”
“我当然有资格!”沈南天猛地将拐杖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就凭我沈南天四十年来,为国家在海外的经济战线上,立下的功劳不比他周卫国少!就凭华锐集团每年为军工贡献的百亿研发资金!就凭我,也是一个爱这个国家的人!”
他盯着我,眼中燃起一股复杂的火焰:“你为父报仇,天经地义。但你用了不该用的方式。你让这枚勋章,蒙上了另一层灰尘。”
我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而冷冽:“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我想做一个交易。”沈南天说道。
“交易?”我不禁失笑。
“对,交易。”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用整个华锐集团,以及我本人,换我那个愚蠢的孙女,一条活路。不是让她逍遥法外,是让她接受国家法律的审判,而不是军事法庭的裁决。让她坐一辈子牢,让她在忏悔中度过余生。”
李司令员怒道:“荒唐!你以为这是菜市场可以讨价还价吗?”
“李司令,您先别动怒。”沈南天转向他,微微欠身,“我当然知道这不是菜市场。我只是在给周易同志,也是在给你们,一个选择。一个让这件事,能以一种更符合‘规矩’的方式结束的选择。”
他再次看向我:“周易,你父亲是英雄,他守护的是这个国家的法律与秩序。你如果真的尊敬他,就不该用超越法律的手段去惩罚罪恶。否则,你和那些你所清剿的、视规则如无物的狂徒,又有什么区别?”
“我把整个华锐集团,毫无保留地捐给国家。所有海外资产,全部移交。我本人,去军事法庭自首,承担所有‘管教不严、纵容作恶’的连带责任。我只求,给我沈家,留下最后一丝血脉,让她在法律的框架内,接受最严厉的惩罚。”
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沈南天这番话震惊了。他不是在求饶,他是在用自己的所有,包括生命和名誉,来将这场已经失控的“私刑”,拉回到“国法”的轨道上。
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维护他所理解的“秩序”。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功勋章。
父亲的面容,在眼前浮现。他是一个刚正不阿的军人,一生最痛恨的,就是滥用职权和无视法纪。
如果他泉下有知,看到我今天调动雷霆,只为一人之怒,他会赞许我,还是会对我失望?
许久,我抬起头,看向沈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