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安身周隐隐的低气压环绕了好几天,直到初十休沐睡了饱觉,才终于散开一些。
他在温暖的被窝中赖了一会儿床,脑子里盘算清今天要做的事,总算不得不爬起身。
今天当值的洪大福、汤开泰进来伺候姬安洗漱。
洪大福见姬安像是比前几天心情好,试探地提议:“陛下今日要不要再到京中逛一逛?奴还记得,上回陛下说想看遍所有坊。”
姬安笑说:“我倒是想,但今日也有今日的事。看遍所有坊这个心愿,只能慢慢来了。”
洪大福忙接话道:“是是,来日方长,陛下慢慢看就是了。”
姬安洗好脸,搽过面脂,在铜镜前坐下。
却是见到不知何时进来的徐小七过来自己身后,拿起梳子给自己梳头。
姬安不由得说:“小七,上回你都没休沐,今日怎么也过来了。”
徐小七笑着回:“陛下休沐了,奴也没事了,就想过来陪着陛下。”
旁边正收拾东西的汤开泰凑趣接一句:“不过还别说,奴几个里头,还是得属小七的梳头手艺最好。”
姬安微笑听着。其实他能感觉出来,大概是这几天自己心情不太好,几个跟自己最久的内侍都想把身边事打理好,免得自己再为琐事心烦,只希望自己能顺心一些。
这么一想,他心里还真挺暖的。
就在这时,姬安感觉到头皮一阵紧——是徐小七将他头发都抓起,准备要盘发髻。
姬安看着镜子,突然就想起上次休沐那天,上官钧给自己扎头发的情形。
虽然当时自己被上官钧弄得脊背汗毛倒竖,但那一天半散着发的确比平日舒服。
当时姬安还猜会不会被官员弹劾,不过可能是后来常仁佑一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倒是没见到弹劾奏疏。当然,也可能是当天姬安运气好,没被那些有闲心的官员瞧见。
想到这里,姬安便说:“小七,不用盘髻了,像上回那样扎一扎就行,那样舒服。”
徐小七听得一愣。
姬安补充:“挑一条我的丝绦用。”
到底不是第一次了,洪大福和汤开泰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去拿了几条丝绦过来。
只是姬安一看就察觉不对:“怎么这么粗?”
汤开泰为难地回道:“陛下的丝绦都是系衣裳用的,全是这般粗细……”
洪大福接话说:“上回大司马的那些细丝绦,可能是用来扎荷包之类。”
丝绦通常当腰带使,太细了会和衣裳不搭配,也系不稳。但这么粗的不好扎头发,还得找细的。
姬安就问:“上回那条还给大司马了吗?若是还在,就先用着吧。”
倒是的确还在,洪大福很快取来。
徐小七重新给姬安梳好发,用那条丝绦扎了。
姬安对着铜镜左右看看,颇为满意地点下头:“还是这样舒服。让尚服局编几条细的备用,日后政事堂议完事,就给我改成这样扎。”
每天批那么多奏疏,姬安决定要善待一下自己,能舒服点就舒服点。
内侍们看他心情变得更好,加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上回连上官钧都纵着,就都没有劝。
姬安出到外间,果然见到关忠和何万利也没有休息,正在张罗摆早饭。
吃过早饭,姬安起身活动几步,吩咐:“传人吧。”
关忠下去传话。
徐小七犹豫片刻,还是劝了一句:“陛下莫要生气,生气伤身。”
姬安笑笑:“放心,我心里有数。”
没过多久,朱顺、郑永、王晦领着殿中监、两名殿中少监、两名殿中丞进来,一行人分作两排向姬安行礼。
姬安给三名内侍赐了座,目光在殿中省五人身上扫过:“知道今日召你们来,是为了什么吗?”
五人没得座,自然能感觉出气氛不寻常,都低首垂眼,忐忑地摇头。
殿中监偷偷抬眼瞥一下姬安,见他面色尚好,便壮着胆子道:“臣等不敢善自揣度圣意。”
姬安向旁伸手,朱顺递上一本小册子。
姬安随意地翻过几页,轻笑一声:“我每日吃的鸡蛋,竟然要五两银子一个。这下蛋的鸡,莫不是吃金子长大的。”
京城内的市价,鸡蛋普遍在十五至二十文一斤,最贵的也不过是三十文一斤,这已经和猪肉价持平。哪怕是姬安吃的那种大个头好蛋,算下来也就是两文钱一个。
姬安继续说:“我都不知道,出孝不到十日,我就吃了一百八十个蛋。一日十七八个,这都没被噎死,我也是挺厉害的。”
殿中省五人再顶不住。先是一个殿中丞腿软得跌在地上,又连忙爬起叩头。其余人见此,也都跟着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