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想再要孩子?将军和沈将军倒是俩极端。”
“殿下您年岁尚小,不知养孩子的愁。”谢瑾长叹一声,“幼时担心孩子营养不好养不大;待稍大些,又怕孩子开蒙晚,忙忙将她送去学堂;再大一点,看着孩子的功课,又是一脑门子官司。您说下官一个武将,被孩子缠着天天问之乎者也,哪一日不是焦头烂额?可若是彻底不管孩子的学业,心又不甘,倒是比孩子更焦急煎熬。”
大帝姬听罢点点头,道:“所以我此前说的那夫子可不就派上用场了?”
“怎么又绕回来了?”谢瑾笑道,“成,下官等会儿与沈将军合计合计。”
谢瑾口里的沈将军正在茶楼里喝茶。
今儿夜色喧嚷,灯会热闹,原本傍晚便歇业的茶楼也随之开到了很晚。
沈知书同姜虞迈进去的时候,茶楼中心那说书人正将惊堂木一拍:“您道如何?那沈将军说:‘我想要十个孩子!’”
沈知书:……
怎么哪儿都有“十个孩子”?!
沈知书转身便要走,却被姜虞捞住了袖摆。
玄色的鱼鳞纹在姜虞手中皱成一团,继而又轻轻散将开来。
“我倒是想听一听。”姜虞施施然往二楼走,找了个角落坐下,“将军只当这事不干己,陪我听个新鲜,如何?”
于是沈知书还是坐下了。
二楼角落没什么人,半张桌子露在窗旁。说书台离这儿远,说书之声一言半句地传过来,穿越人潮阑柱,荡出些许回音。
“闲言少叙。那与沈将军相亲的张二小姐便问:‘十个孩子?是将军生呢还是将军夫人生呢?’”
“沈将军便说:‘不拘谁生,便是过继的领养的也行。’”
台下一阵哗然。沈知书听见另一张桌子坐着的某个茶客“嚯”了一声:“倘或过继的也行,那要十个孩子似乎也不是什么非常困难之事。”
那说书之人再度拍起了惊堂木,台下嘈嘈之音陡然一熄。
她觑着眼将茶楼扫了一圈,继续慢悠悠开了腔:“张二小姐便想:虽不用自己生,然十个孩子养着还是太累。她遂道:‘想来我与将军还是缘分浅薄。’”
台下的“啊——”此起彼伏,三分之一惋惜三分之一讶异,还有三分之一声调曲折十八弯,像是夹杂了十八种复杂情绪。
沈知书听见旁边那桌的那个茶客道:“可惜了的。其实养十个孩子并不困难,横竖有奶娘侍子们照看着。我若是张二小姐,一准答应。毕竟孩子易养,将军夫人的位置不易得。”
沈知书:……
另一个茶客接话:“我亦是如此。只可惜我自知几斤几两,般配不上。”
沈知书:……
等等,怎么突然跑偏了?
“十个孩子”的本意是让人知难而退……怎么现如今这‘难’莫名其妙被削减了大半,以致大伙儿开始迎难而上?!
她放耳听去,席间千百种声音都在说“我也行”,登时觉得脸有些麻。
“这说书姑娘怎么乱讲话,散布谣言?”她嘟囔说,“是谁指使?”
“未必有人指使。”姜虞淡声说,“说书人一向是大家爱听什么,她便说什么。”
“唉。”沈知书叹了一口气,着实有些愁,“估摸着明儿这谣言又能传遍大街小巷。靠‘十个孩子’大约是挡不住说媒的了,我另想其他法子躲避我娘亲们的说亲罢……”
姜虞静了一下,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忽然说:“其实我有个法子。”
“嗯?”
姜虞瞅她一眼,蹭地站起来,步伐不疾不徐,然速度却很快。
以至于沈知书反应过来的时候,姜虞已然下了一半的台阶。
沈知书不明所以,眨了眨眼,也匆忙往上跟。
待她三步并两步来到一楼时,姜虞已站上说书台的正中心,抓住了台子上明晃晃摆着的惊堂木。
说书姑娘瞪大了眼:“阁下意欲何为?”
姜虞面无表情:“姑娘的故事有差池,故我特来纠正。”
“有何差池?”
“将军想要十个孩子不假,然这十个孩子必得是亲生的,并非‘过继的也行’。姑娘怕不是为博人眼球,现编了些谣言出来。”
“阁下血口喷人。”那姑娘笑道,“今儿中午沈将军与张二小姐相亲的时候,我就在隔壁包间,亲耳听着的,怎会有差池?”
“亲耳听着?姑娘可是说那酒楼的墙隔音性差?当心那掌柜的找上门。”
姑娘嗫嚅两下,嘴硬道:“阁下口口声声说我故事是编的,可有依据么?便是我没听着,难不成你便在现场么?若是不在,你又凭什么捏我的错处?”
“凭我是将军朋友。”
“你?”姑娘“哼”了一声,“吹牛谁不会?”
台下窸窣声渐起,姜虞暼那姑娘一眼,直接唤道:“沈将军,过来。”
沈知书:……所以方法便是本人亲自辟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