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惯了做一个小透明,躲在人群边缘,不声不响,哪怕成绩优异,也是尖子生里最没有姓名的一个,得不到过多关注。他很少有这样被目光包围的经历。
与目光随之而来的,是关爱和友善,而不是鄙夷与嘲讽。
温颂戴上缀满银色亮片的生日帽,站起身来,服务生把蛋糕推到他面前,两只巧克力黑天鹅泛着金属光泽,交颈成心形。
他转头望向周宴之,得到周宴之的默许之后,俯下身去,闭上眼双手合十。
他有些贪心,一连许了好几个愿望——
一是希望先生一生顺遂,心想事成。
二是希望他的朋友们不要再受苦,能像普通人那样,收获平凡而幸福的人生。
三是希望他的宝宝能平安降生。
依依不舍地睁开眼,周宴之站在他的面前,微微俯身凝视着他。微弱的烛光将镜片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细碎的光点在他眼底流转,像一场醒不来的美梦。
差点忘了吹灭蜡烛。
用力一呼气,烛火摇摇晃晃地消失。
林律昇扬声打趣:“吹个蜡烛还这么黏糊,我们还在场呢。”
温颂面红耳赤回到座位。
服务生切分蛋糕,又陆陆续续地上菜。
“我记得小颂好像还没毕业。”方思镜忽然开口。
“是,六月份毕业。”
“毕业之后准备做什么?”
温颂挠了挠额头,“应该不能做什么。”他那时候大概率哪儿都去不了,在家待产。
“哦,差点忘了。”方思镜反应过来。
这个话题很危险,温颂不希望方先生误会,于是深吸一口气,说:“其实……都是因为我,我有信息素紊乱症,一发病会诱导alpha发情,我当时喝醉了,先生出于好心把我带回去,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
他话音一落,满桌皆静。
周宴之的脸色微不可察地沉了一瞬。
温颂努力向方思镜推销周宴之:“是我非要留下孩子的,因为我没有其他亲人了。我没有想到先生会负责任到主动提出结婚,我……我也是一时……被财富和虚荣心砸昏了头,就同意结婚了,但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就是像朋友一样相处。”
林律昇傻了眼,和方思镜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而后齐齐望向周宴之。
周宴之面色如常,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餐刀上,只是低垂的眼睫暴露了他极力克制的不悦。
温颂仍无察觉,他已经说得口干舌燥就快要断气了,“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有时候眼前的人不一定是唯一的选择——”
“温颂。”
周宴之鲜少直呼温颂的全名。
嗓音仍是温柔的,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吃饭吧。”
温颂抬眸,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又搞砸了。
他是不是又犯蠢了?
面前的三个人都比他年长七八岁,比他沉稳睿智,都是家世优渥,人生美满的天之骄子,哪里需要他来指点迷津?
他们才不会像温颂这样,总在幸福触手可及的时候感到恐慌,不敢坦然接受。
其实他只是希望方先生回过头看一看先生,只要方先生愿意,他可以立即离婚,带着孩子离开,这辈子都不回斐城。
可是方先生无意于此,先生也被他惹恼了。
他真的是全世界最扫兴最无趣的人。
周宴之放下餐刀,金属与瓷盘碰撞的轻响让温颂心头一跳,整个人都绷紧了。
“喝点热汤。”
周宴之让服务生为温颂先上了一例热汤,温颂不敢再说话,也不敢发出声音,低头喝汤,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生日宴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林律昇和方思镜不约而同地离开,将空间留给周宴之。
温颂想解释,但周宴之来了工作电话,他去楼上接电话,很久没有下来。
温颂蜷缩在沙发里,呆呆地望着落地窗外的海面。
他给乔繁发去消息:[我犯错了。]
乔繁过了几分钟才回复:[出什么事了?]
温颂把前因后果告诉乔繁:[我是不是有毛病啊,为什么要在桌上说那些话,如果我是先生,我都要气死了。]
他后悔至极:[我真想揍死我自己。]
乔繁:[我也想。]
温颂转过身,默默把脸埋在沙发靠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