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几人内心想法各异,御书房内的氛围冷的凝冰,大太监大气都不敢喘,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直到徒弟带着钦天监的人和另外几个道士赶来,他才悄悄松了一口气,连忙将人带进来,给了他们昭华公主殿下和国师许怀鹤的八字,并不提前说些什么,只让他们合算。
许怀鹤的神色极其镇定,没有半分心虚和慌乱,甚至还有闲心饮茶。
钦天监的人早就换成了他的手下,他在御书房里说的话比小太监更快一步从暗桩那里传出去,钦天监的人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该怎么说。
这几个道士想必也是聪明人,只看一眼这些八字,但凡有点本事就能知道上面是王公贵人,这些事可不是他们能掺和的,只需要附和钦天监的话就好,免得因为多言掉了脑袋。
许怀鹤对人心的把控已经至臻,那几个道士看完八字,互相对视了一眼,果然不敢多说什么,甚至有些心惊,左边这份八字实在太奇特,竟隐隐有帝王相!
钦天监向上首的天子道:“回陛下,这两人的八字奇特,左边这人的八字是天生孤厄命,命中注定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但若是和右边这人的八字相合,那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仅能互相扶持,还能旺亲友,旺他人,甚至,旺整个大夏。”
几个道士连忙跟着附和:“是,这几位大人所言极是。”
怎么可能?
永宁瞪大了眼睛,差点把手边的茶盏甩出去,容钰则是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对上许怀鹤带笑的眼睛,心里轻松了不少,又转过头期望地看着父皇,希望父皇能为她和许怀鹤赐婚。
钦天监的人和几个道士离开了御书房,皇帝沉思片刻,为了自己的统治长存,相比起将容钰送去和亲,维系两国之好,让容钰留在大夏作用的确更大些。
要和亲的话,等春猎过了,随便从宗室旁支里面挑一个女子出来,给她封个郡主,提一提身份,再把她送去和亲就行,想必漠北那边也不会多话。
于是皇帝缓缓开口:“好,既然你们二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朕也顺应天意,为你们二人赐婚。”
大太监送上空白的圣旨和笔墨,皇帝抬笔,洋洋洒洒地写下赐婚圣旨,永宁嫉妒得眼睛都红了,但又不能多说什么,扯出极其难看的笑脸,对着容钰皮笑肉不笑道:“恭喜姐姐了。”
容钰无意识地忽略了永宁,也错过了永宁怨毒的眼神,她恍惚地起身,和许怀鹤一同接了旨。
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御书房,离开皇宫的,只知道许怀鹤一直陪在自己身侧,沉檀香气包裹着她,托举着她,将她上一世支离破碎,孤独漂泊的灵魂一片片拼凑起来,回到了公主府里。
容钰整个人都是瘫软的,被青竹和春桃扶着才没有失态,她跌坐在拔步床边,久久不能回神,直到真的确定自己平安无恙地离开了御书房,回到了公主府,没有被软禁,也没有被送去和亲,这才缓缓闭上眼睛,忍住鼻尖的酸楚,微微弯唇笑了起来。
她终于避开了未来凄惨的命运。
雪团跳上她的膝盖,有些担心地喵呜叫了几声,容钰摸了摸雪团的耳朵,这才感觉到自己腹中饥饿,正要让春桃去厨房传饭,就看到春桃从外面进来,神色惊喜又惊讶:“殿下,钦天监的人过来说,他们算了几个婚期,最好的日子就在下月,咱们如今就得准备起来了!”
在皇宫时,她和青竹没有资格进入御书房,只能在外面候着,里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看着公主神思不属,脸色苍白的样子,也不敢多问,这会儿回了府,才从钦天监那里得到了答案,原来是喜事将近,国师大人真的要做她们殿下的驸马了!
容钰有些懵:“下月?”
这么快吗?上一世表哥和右相嫡女的婚事拖了一两年都没能成,而自己下个月就要嫁给许怀鹤,和许怀鹤成为夫妻了吗?
容钰心里有些不踏实,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她想到许怀鹤说什么孤厄命,钦天监也证实了,那许怀鹤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天生一对,所以才默许了自己接近,那许怀鹤愿意娶自己,是不是也因为命格,不是因为爱她?
不,容钰微微晃了晃脑袋,她捂住胸口,心道自己不该这么揣测许怀鹤,许怀鹤应当是真心爱她的,许怀鹤都在父皇面前求父皇赐婚了,又一次救她于水火之中,救了她的性命,她怎么能这么想呢?
容钰压下心底那点不安,对着春桃笑了笑:“好,我有些饿了,你先让厨房做午膳来,再和青竹去把这些好消息告诉嬷嬷,传去镇国公府,告诉舅舅和外祖父。”
春桃欢欢喜喜地领命去了,还给钦天监的人塞了一大把碎金子沾喜气,拉着青竹的手欢快道:“太好了,国师大人和咱们殿下终于能成为夫妻了,再也不怕旁的人说什么闲话。”
“国师府和公主府挨得真近啊,”春桃笑眯眯的,“近点好,方便国师大人住进咱们公主府里,伺候公主殿下。”
青竹抿了抿唇,也笑:“是啊,太好了。”
国师大人终于得偿所愿了,自己也能安心地待在公主殿下身边,依旧尽心尽力地保护殿下,再也不用担心被赶走了。
桂嬷嬷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是笑的合不拢嘴,虽然她一开始并不赞成公主殿下做劳什子的事讨好国师,但既然他们两人两情相悦,又有皇帝赐婚,也是皆大欢喜。
婚期太近不是什么问题,修养了这么久,桂嬷嬷的精气神好了不少,兴致冲冲地就要帮容钰料理出嫁的事。
当年也是桂嬷嬷一手置办,送容钰的母亲,先皇后出嫁的,那时皇帝还并非天子,送婚娶亲的流程她都清清楚楚,必定不会出任何差错,她一定要让公主殿下风风光光,和和美美地出嫁!
镇国公府得到消息,屋内几人都是一惊,全然没想到昭华公主殿下这么快就要出嫁。
但既然是陛下赐婚,他们也不好多言,想了想国师许怀鹤
的为人和风评,又高兴起来,觉得和容钰相配并无任何不妥,也欢欢喜喜地开始准备给容钰添嫁妆,虽然知道昭华公主殿下并不缺他们这些,但好歹是一份来自长辈的心意。
顾云溪悄悄扯了扯兄长的袖子,低声问:“哥哥,要是殿下有了驸马,我们还能经常见到她吗?她还会来镇国公府玩吗?”
顾云溪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她有的手帕交已经嫁了人,但那人自从嫁人之后,就再极少出来和她们像以前那样赏花游玩,作诗作曲,好像被困在了后宅里,她担心公主殿下也会像那样,不由得有些不安。
“殿下若是想来镇国公府,什么时候都能来。”顾明之也低声回复,他压下心里那点复杂的遗憾,看向满面笑容的父母和祖父,他们都对这门婚事十分满意,而他也知道,公主殿下嫁给了她自己的心上人,这门婚事的确圆满无憾。
与公主府和镇国公府的一片欢欣不同,怀柔宫里碎了一地瓷片,永宁发疯地扔着手边的东西,直到无物可扔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永宁面容扭曲,她突然想,若是自己在容钰出嫁之前毁了她的脸,许怀鹤还会愿意娶她吗?
第54章第54章许怀鹤竟然为她做到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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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角的大红灯笼已经被换下,重新挂了铜铃上去,在料峭的晨风中震颤,发出清脆的声响,从房檐融化滴下来的雪水点点,一不小心就弄湿了路人的肩头。
已是冬末,夜里仍旧凝着寒霜,但冰封的湖面已经有了丝丝裂纹,住在护城河边的百姓取水灌溉,刚翻开的冻土里蜷着提早苏醒的蚯蚓,一切都已经有了春初的迹象,万物即将复苏。
更深露重,公主府里静悄悄的,只有烛台散发着暖色的光晕,青竹和春桃守在外间,春桃愁眉苦脸地小声叹气:“唉,殿下先前身子明明都好好的,太医和郎中都说殿下的底子已经被补足了,怎么又突然病倒了呢?”
青竹摸着手里的白玉簪子,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公主殿下身边时,公主殿下赏赐给她的,她只戴过一两回就舍不得再戴出门,只放在匣子里面好好藏着,这会儿心神不宁,又忍不住拿了出来,放在手里摩挲。
听到春桃的话,青竹回神,她勉强安慰道:“兴许是殿下那日在御书房内受惊了,又吹了冷风,所以才病倒了。你也别太过忧心,国师大人都说殿下命格高贵,殿下肯定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青竹说着,攥紧了手心,这些日子她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国师大人会突然对皇帝动手篡位,不,那不叫篡位,那是国师大人取回本就属于他的皇位,登基称帝。
但她始终放心不下公主殿下,担心公主殿下会承受不住这样的变故,病情又一次加重。